小医童说的那位公子很快被迎了进来。
刘奋看见那公子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拜了下去:
“国师大人!”
孙杨没有见过国师顾怀渊真颜,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知道顾怀渊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听见刘奋这样说,他也就立马就拜了下去。
“国师大人!”
顾怀渊点了点头,请他们起来。
他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老七。
“寒大人呢?”
顾怀渊问道。
寒霜离开京城的时候,顾怀渊为她算了一挂,一如既往地算不出来结果,他将占卜用的铜板一一收了回去,最后指了一个人,跟着寒霜,将她的情况随时回报。
南州城的闭门,整个京城是他最先知晓的,但是因为这事儿跟曲飞泠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他一直埋在肚子里,谁也没有说。闭城之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至少对于顾怀渊的那些手下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儿,照旧能够往外传递消息,也能接收顾怀渊的指令。
顾怀渊原本看着寒霜一切安好,所有的一切都逢凶化吉,心里还笑是自己过分担心了。却不想南州城开城之后不久,就传来了寒霜得了疫病的消息。
顾怀渊大惊,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带着老七就直奔南州。
路上,他又才收到暗卫给来的第二份消息。
“寒大人体质特殊,先前所用的方子药石无灵,恐需另辟捷径。”
顾怀渊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他们用了四天时间,从京城到了南州,一路风雨兼程。顾怀渊的身子其实已经有些疲惫,全靠一口气撑着,就是要亲眼来看看寒霜的情况。
孙杨看了看顾怀渊的面色,有些苍白,他有心想请顾怀渊歇一会儿,但是又怕顾怀渊这样着急地过来找寒霜,自己让他去歇着,反而感觉插手良多,所以也就什么都不说了,直接引着顾怀渊往寒霜所在的屋子走。
老大夫在后面着急道:“孙大人,孙大人,给这位大人患上衣服和面具啊。”
孙杨狠狠拍了一下脑袋,“是下官的不是。国师大人,若是要见病患,大人还是把预防疫病的衣帽面具都带上吧,这样也能稳妥些。”
老大夫抬了抬眼,让小医童赶紧去拿衣服去了。
一面说道:“大人稍等,小药童马上就回来了。这衣服都还是新的,大人可以放心穿着。”
又跟顾怀渊讲了一些关于去看病人需要注意的东西。
顾怀渊都点头应了,又问他:“这些法子都是谁定下来的?”
老大夫感慨道:“是寒大人。——寒大人定下了这些法子,南州的疫情才能稳定的这样快,死去的人才会这么少。”
顾怀渊闻言点了点头。
小医童很快就回来了,老七给顾怀渊套了衣帽和面具,自己也一并戴了,这才往寒霜的屋子里去。
寒霜正躺在医馆的病床上。
她自疫病在七月初一发作之后,到现在都还没有醒来,要不是老大夫每日都特意让人给她灌了些流食,又给了加了几味滋补的药材放到熬的缓轻病情的药里面,恐怕寒霜最后不是先因为疫病去了,而是会因为没吃东西而去了。
带着手套,顾怀渊走到了寒霜的床边。
他坐下来,拉出寒霜的手来,隔着手套给她诊了诊脉。
脉象轻浮,实在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吩咐老大夫,“去把你们先去治好疫病的那个药方拿来,我看看。”
老大夫“诶”了一声,赶紧去了。
他一面走一面在心里嘀咕,这位公子来的时候可是说可以直接治好寒大人的病情的,怎么到了现在反而要先看方子?他心里觉得有些悬,但思及刘大人和孙大人都称他为国师大人,而国师大人的能耐也确实为市井小民所仰慕推崇,于是晃了晃脑袋,把脑海里那些怀疑的想法都驱了出去。
药方很快拿来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方子。
顾怀渊在看了这张方子之后,就断言道。他不同于老大夫是个平头百姓,他身处国师尊位,能接触到的藏书绝非这个老大夫所能相比。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从黄杨老人自己私库里的藏书,到天下藏书之首的紫禁城书库,没有他没有看过的。
前者是处江湖之远的私藏,乡间传闻,民间药方尽数集中于彼;后者高居庙堂之上,也是遍地搜集孤本,藏书之丰富,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但是就算是这样,顾怀渊也依然没有见过这个方子。
他看了两眼,在心中琢磨了一下这里面的用药成分和比例,将药方放在了一旁,道:“寒大人是因为吃不得这样的药,所以才不能救治,是么?”
“正是,正是。国师大人真是料事如神。”
孙杨赶紧凑上来挣表现,“国师大人可有什么法子不成?寒大人救我南州举州百姓性命,下官实在不忍看她受此病痛折磨。”
顾怀渊颔首。
“法子有,不过我也得视情况而定。”
他抬眼,吩咐孙杨,“你将这院子空出来,给我治疗使用,旁人不得再靠近半步,能做到么?”
——这是要众人都撤出去?
孙杨愣了一下,小心地询问道:“大人,需不需要留个大夫或者医童,给您打打下手?”
顾怀渊抬眼看了他一眼,看的孙杨心里一颤。
顾怀渊道:“不必了,我身边的护卫留下就可以了,你们都先不要进来。”
孙杨心里不明白顾怀渊这样做的用意,但想着顾怀渊年纪轻轻就稳坐国师之位,少年天才,总会有一些不为俗人理解的习惯,于是也就释然了。拱了拱手,孙杨道:“既如此,那下官这就去办。”
顾怀渊“嗯”了一声,眼见着他们都要退出去了,顾怀渊又捏起药方来,问道:“现下是还没有找出她对那味药不适,是么?”
老大夫闻言赶紧应了一声,“大人明鉴,正是。”
顾怀渊闻言点了点头,挥手道:“都下去吧。”
等到院子里的人都被孙杨清空了,一旁的老七才走上前来,问道:“主子,现在应该怎么办?”
顾怀渊从老七那里拿了一把小刀,又拿了一个空碗,然后放出了寒霜约小半碗的血来。
他看着血液流入碗中,回答道:
“第一步,先弄清楚,她究竟是对什么不适应。”
顾怀渊当日就用寒霜的血液做了实验。老七把那药方上面的药一种一种单独熬了,拿去给顾怀渊,顾怀渊就在取下来的血液上一点一点的做实验。
药方上一共十七种药材,老七马不停蹄的一一熬药,顾怀渊一刻不止地进行实验,饶是如此,也一直弄到了夜幕夕沉。
老七将最后一味药交给顾怀渊,“主子,应该就是这一味了吧。”
顾怀渊看着碗中的血,摇了摇头。
“看来不是单一药物引起的不适,是两到三种药物一并引起的不适。”
老七皱了皱眉头,“可是这样,需要试验的药物,就更多了。”
若是两种药物引起的话,粗略算算,就需要实验一百三十余种;若是三种药材引起的话,粗略算算,也是六百余种。加起来就是约莫八百种左右。别说熬药熬得让人心累,就是一味一味的试,寒霜也绝对等不了那么久!
顾怀渊显然也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他修长的指尖扫过那张药方,最后从里面挑选了几个药物的组合出来。
“你先去熬这些试试看。”
老七问他:“主子可是有把握了?”
顾怀渊摇了摇头,“同样是时间不够的情况下,不妨赌一赌吧。——我知道她一向是在逆天而行,这一次,就看老天肯不肯眷顾她了。也看看她最初所展现的短命命相,会不会应在这里吧。”
这话就有些让人心疼了。
老七后退一步,垂手点了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道了一声:“喏。”
因为只选择了其中集中药物,所以煎制也就显得轻松得多。老七很快就将熬出来的汤药摆在了顾怀渊的面前。
顾怀渊一一试验,最后却都摇了摇头。
老七心中一惊,“公子,都没办法么?”
顾怀渊“嗯”了一声。
“那可如何是好?”
老七一直跟在顾怀渊的身边,自然知道寒霜对他来说意义不一般,不单纯是面相,别的各种方面也是特别的。要是寒霜真的挺不过去,老七都不知道自己主子会怎么样。
顾怀渊看着面前的这碗血液。
他抿了抿唇,然后将面前的血直接喝了下去。
“主子!”
老七根本没想到他会这样做,他就在旁边,却根本来不及阻止顾怀渊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怀渊将那碗带着疫病的血液喝了下去。
老七都要哭了,“公子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寒大人不活了,您也不活了么!您这样还怎么救寒大人!”
顾怀渊隔着手套,拍了拍他的脑袋。
“不破不立,既然那个药方根本没用,那就重新再找一个新的药方就是了。”
老七抬起眼,有些震惊地看向了他。
这个主意……可真是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