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短的文字,让我忽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就在我犹豫的时候,他却发来了几个字。
——你不困吗?
我看着那几个字,一定是他不耐烦了,或者是他困了,所以我回了两个字:
——困了。
他没有再理我。
我沉默地看着电话,然后拿起皮皮,把手机调整成视频录制的状态,皮皮张开双臂,对着摄像头说:“多吃多喝,身体壮;早睡早起,身体棒,晚安,向啸天同学。”
就在我准备关掉手机的时候,微信又响了起来,我匆匆打开一看,依旧是向啸天,他竟然破天荒地发了一整行文字:我出差了,明天回,现在在应酬,你一个人在家,检查好门窗,注意安全。
我钻进被窝儿,把头蒙在被子里,嘻嘻地笑。
皮皮说:咦——你的心情又好啦!
我说:是呗!
皮皮说:为什么呢?
我说:说了你也不懂。
皮皮说:你没说怎么知道我不懂。
我说:哎呀!你是一只猴子,人的事情你当然不懂,还有——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睡觉睡觉……
……
当你一夕之间拥有太多的时候,命运总会有所顾忌,并想方设法收回些什么,让一切遵守守恒定律,就像蓝江,刚刚有点起色,又遇到了新的波折。
青城早晚报,青城电视台的新闻频道,今天齐齐报道了一则新闻:昨天下午,位于青城南郊的一家企业职工,集体到市政府门前静坐,原因是该企业的大股东陆振浩和财务负责人吴天国数日前携公司巨款出逃,企业固定资产被变卖,拖欠企业职工的数月工资都打了水漂。
而那些被卷走的款项中,还包括其他企业预付的货款,其中就包括蓝江,因为那个企业是蓝江的原料供货商。
我们的银子打了水漂,连个痛快的响儿都没听到。
而蓝江所面临的困境,却远不止损失订货款那么简单,因为最近订单数量增多,如果蓝江不能按合同期限交货,那巨额的违约金就是卖了蓝妮也赔不起。
何况,根本卖不出去。
我站在蓝妮的办公室门外,刚把手抬起来准备敲门,却听到了这样一段对话。
“蓝总,你又挪用了公司账面的资金。”说话的是业务部经理——周影,跟随蓝妮父亲拼搏商场多年的女战将。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是的。”蓝妮声音平静。
周影激动地说:“蓝江是你父亲用毕生的心血创下的,而你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上,你不但不好好经营它,还三番五次从公司账面挪取巨额资金,再这样下去——蓝江迟早要毁在你手里。”
蓝妮沉默着。
周影大力地拍着桌子:“现在供货商跑了,我们连进原料的钱都没有,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大伙儿交代。”周影说完,猛地拉开房门,差点儿撞到在房门口偷听的我。
我呆若木鸡地立在蓝妮门口,看见她面色沉静,若无其事地抽着香烟,蓝妮,你疯了,你居然敢从公司账上挪用资金,那么现在蓝江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紧急时刻了?
我没有进蓝妮的办公室,而是转身去了周影的办公室,周影怒气冲冲地跟我说,蓝妮最近两个月一共从公司账面挪用了三百多万的资金,再加上被供货商拐跑的几十万,蓝江一下子损失将近五百万。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半晌说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应该先想办法,看看怎么闯过这道坎儿。
周影深深地陷在椅子里,疲惫地说:账面的资金不足二百万,而且马上就是月底,需要一大笔开支。
我说:我们可不可以再找一家供货商,毕竟我们和秋实,还有海运化工是签了供货合同的,我们绝不能违约,因为我们赔不起。
周影合着眼睛说:周周实业的赵守昌早就想把我挖过去,可是,我一直没有去,因为蓝妮的父亲对我有恩,我不能那么做,可是蓝妮那个丫头,她越来越不像话了,她根本不管蓝江的死活,她简直太让我失望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我沉默了一下说:把其他供货商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试试看吧!
除了卷走我们货款的那家企业,青城还有三家企业生产蓝江所需要的原料,去了一家,失败了,还剩两家,而这两家分别位于青城的东和西,于是为了讨个好彩头儿,我选择了东,因为旭日东升、东山再起,总感觉“东”吉利一些。
大约上午九点,我见到了这家公司的营销部经理,并说明了来意,他很热情地接待了我,还让人给我泡了一杯茉莉花茶。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是谈到最后,我说,蓝江最近的周转资金有些紧张,不过我们有秋实和海运化工近千万的订单,所以请不用担心货款的问题。
那个经理很客气地笑了笑,说——才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这个很合理。
我说,预付款没问题,只是尾款可能会晚一些。
经理犹豫了一下说,这个问题我需要请示苏总,可是苏总现在还没来。
于是我就坐在会客室等起了那个苏总,从太阳偏东,一直等到日头偏西,那个苏总也没有出现,于是一个小职员佩服我的定力和耐力,偷偷告诉我苏总今天不会来了,可今晚他会在锦江饭店宴请贵宾。
一瞬间,我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我要到锦江饭店堵截他。
堵截,是的,堵截。
我并不认识那个苏总,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不过我打听到,他叫苏圆,江苏徐州人,四十八九岁。
于是,我和锦江饭店的保安并排站在饭店的大门口,对所有看起来像南方人,年龄在四十八九岁上下的男性统统进行了盘查,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被我找到了。
呜呜,我激动得想哭。
他是一个中等身高,五官端正的中年人,我拦住他的去路,并连忙解释:“苏总,我是蓝江公司的河晓虞,我们公司想从贵公司进一批原料。”
那个苏总茫然地看着我说:“进原料,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赧颜一笑,然后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你们的尾款能晚多久?”苏总问道。
“两个月,不会超过两个月。”我笃定地说。
苏总看了看手表:“明天到我办公室再说吧!今天晚上我有一个很重要的饭局。”说完他步履匆匆地朝楼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