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还人声喧闹不已的大殿,此刻安静的过分,只余琵琶铮铮、炉香袅袅。
在白蘋即将弹奏第三遍《山月》的时候,夜擎苍叫了停。
她的手指从琵琶上收了回来,抱着琵琶起身,像往常一般对着龙椅上一身明黄的男人微微福身,“昭雪告退。”
“昭雪。”
白蘋抱着琵琶的手微微紧了紧,她低垂着头,“皇上还有什么吩咐吗?”
“听说今日假扮那个小宫女的人,是你。”夜擎苍放下手中杯盏。
“皇上恕罪,禁卫军发现采蓝尸身的时候正巧我路过,夜王殿下身边的统领见我身形与之相似便让我戴上两层人皮面具,进殿迷惑淑妃娘娘。”
白蘋按照之前与夜无忧对好的说辞,不紧不慢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夜无忧已经详细和朕说过了,朕就是问你一句。”夜擎苍微微叹气,“朕说过,你对朕不必如此拘谨。”
“民女不敢。”白蘋依旧表现得谨慎而恭敬。
“可是还在怪朕当时没有表露身份便把你带进了宫?”
“当时是皇上出手相救,我才逃过一劫,您贵为九五之尊,出门隐藏身份是必然,我既然答应做您的乐师,就定不会因为您的身份而反悔。”
“你是因为承诺而不得不跟朕进宫,其实你心中并不喜欢这里,是吗?”夜擎苍看着抱着琵琶的白衣女子,眼神中却透露出怀念。
白蘋微微抬头,恰好撞见他眼中来不及收回的怀念,她眸光微闪,“皇宫威严壮丽,雄伟大气,而我自小于江湖漂泊,与这里格格不入,左右也不过暂住而已,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是啊。”夜擎苍缓缓起身走了下来,眼中是历经沧桑之后沉淀的睿智与常年累积下来的威严,大殿之上灯火通明,葳蕤灯火映在他眼中,少了份威严多了丝怅惘。“还有一个月,你便要离开了。”
“一个月的时间也是可以学会《山月》的,皇上政务繁忙没空亲自学的话,我可以教给宫中其他的乐师,等我走后……”
夜擎苍没等她说完,便扯了她的胳膊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白蘋掉了琵琶,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大殿上,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皇上……”守在门外的陆公公听见响动连忙进殿查看。
“滚出去!”
只来得及瞧了一眼,陆公公便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这昭雪姑娘进宫两月有余都不见皇上有什么别的意思,他还以为皇上是真的单纯欣赏昭雪姑娘的才华呢,不过看刚刚那一幕……
这淑妃娘娘刚倒下,马上又会有新的娘娘站起来。
皇宫向来是对女人对无情的地方。
白蘋此刻是真的有些慌了,她从小到大都不曾和男人如此亲密接触过,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皇上。
“皇上……”她的鼻尖萦绕着的全都是他身上的龙涎香以及一丝淡淡的酒气。
“阿雪。”夜擎苍抱着她的胳膊逐渐收紧,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凄怆,“阿雪。”
白蘋知道,他叫的不是她。
“不要离开朕,阿雪。”
“皇上,我不是阿雪。”白蘋大胆的推开了夜擎苍,她目光倔强中又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您认错人了。”
夜擎苍定定看着她好像藏着一条清澈河流的双眸,这样美丽又倔强的眼神,好像,真的好像。
即便她不是阿雪,也是阿雪送到他身边的。
他日日夜夜无尽的思念,阿雪是能感受到的。
夜擎苍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从痴迷怀念变为势在必得,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白蘋紧握的手心渗出了薄汗。
她的心如有擂鼓,早在夜无忧选中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要付出的是什么。
记得夜无忧问过她可会后悔,她当时毫不犹豫的便答了,她绝不后悔。
只要能为父亲沉冤昭雪,她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不由分说的,夜擎苍就吻上了白蘋的唇,他把她紧紧箍在怀里,不让她挣扎半分。
白蘋闭上眼睛被动承受着,秀眉微蹙,显得有些不安,手指紧紧抓着夜擎苍胸前衣襟。
因为闭着眼睛,触觉便更为灵敏,她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手掌从她的侧脸慢慢滑过脖颈一路往下。
前所未有的感受叫她心慌腿软,她终于忍不住轻轻开口,“皇上……”
白蘋微微湿润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的眼神叫夜擎苍有些心软,他和夜重华一样冷硬的面部线条突然变得柔和,“别怕,朕会好好珍惜你的。”
说完,他便打横抱起她,向内室大步走去。
这一晚有人过的春色旖旎,有人过的惊心动魄。
消息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宋懿清差点被气得真的吐血。
“陈挽华这个没用的东西!本宫这样缜密的谋划她都能搞砸!”说着,宋懿清发了疯似的扯掉了床周边的帷帐,狠狠扔在地上。
玉珠身子轻颤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为什么每次公主发脾气的时候,在一旁侍候的都是她啊……
突然感觉鼻子一热,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似的,宋懿清一抹,果然又流鼻血了。
这几日天天补,食补药补层出不穷,每次来一个大夫她便要换个方子,所谓是药三分毒,再这样下去就算她怕是要被补药毒死!
想到这儿她只觉心中更加烦躁,看了眼一旁跟木头人似的玉珠,怒火‘噌’的就蹿起来了,随手抓起床边太后命人送来的小玩意儿,对着玉珠就砸了过去。“你是死人么!没看见本宫又流鼻血了?!”
宋懿清扔过去的是一颗夜明珠,正正的砸到了玉珠的额头上,红肿的包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这一下子结结实实,竟是把玉珠直接砸晕了。
可能是力道过大的原因,夜明珠砸完玉珠之后又弹向了梳妆镜,镜面碎裂的声音异常清脆响亮。
看着晕倒在地上的人和意外碎裂的镜子,宋懿清胸中郁结更甚,然而她的怒火却是无从发泄,她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毕竟芸嬷嬷还住在她的公主府。
她刚擦完鼻血正想着呢,芸嬷嬷便推门走了进来,见了屋里的狼藉景象微微吃惊。“公主这是怎么了,老奴听闻您屋里传来声响,担心您的安危便直接进来了,公主勿怪。”
“劳嬷嬷担心了,还不是玉珠这丫头,走路不稳竟是撞到了镜子上,嬷嬷还是叫几个人来将她抬下去医治下吧,也倒是吓了我一跳。”
宋懿清轻声慢语说着,说完就咳了几声。
“公主仁慈,这样手脚不利索的丫头叫老奴说就该打杀了,公主受惊了,您早些休息。”
芸嬷嬷叫了几个仆人将玉珠抬了下去,又让丫鬟打扫了下屋子,便欲告退。
余光突然扫见滚落在桌角的夜明珠,想起刚刚玉珠额头上肿起得包,又想到今日宫中的传言,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
“公主休息,老奴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