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走出游轮的时候,余焺走在我前面,陆昀澈走在我旁边。
盛夏时节,海边吹着风,以前在监狱的时候,听小野说过,她很喜欢大海,她说,海是倒过来的天。
我们没有办法触碰到天空,却可以跟大海无限亲密的接触。
湛蓝,是我喜欢的颜色,它可以让人内心平静,抚平躁动,安静下来。
高跟鞋在沙滩上,其实并不讨巧。
深一脚浅一脚的,远远没有平底鞋那么随意,一个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干脆弯腰把鞋子脱掉。
陆昀澈已经走到前面,看我突然蹲下去,转身回来:“怎么了?”
其实我特别不习惯陆昀澈的温柔。
但是近来的相处,让我对他稍微有些改观。
“没事,这鞋子走路不方便。”说完我站起身来,想起自己没开车,“待会儿你顺路的话,送我去chairman吧,谢谢。”
他脸色突然拉了下来,正要开口,余焺突然转过身,往回走了两步,直接把我打横抱起。
“你先回去,等我找你。”他对陆昀澈说完,也不等他回答,抱着我就走了。
陆昀澈站在原地,朝我挥了挥手,神情终于放松不少。
我手上提着高跟鞋,摆正脸看着余焺,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胡渣。
“余总,请你放我下去。”我怕我忍不住朝他嘶吼。
虽然已经是成年人,但对我来说,仍然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
余焺没有理我,而是,抱着我一步步,走到沙滩的边上。
他的脖子上已经有一点点薄汗,我想伸手去帮他擦拭,可是我没有。
直到,他把我放进车里,副驾驶的位置。
他身上的中草药味道,让我陌生而熟悉,似乎,比之前,更加浓烈一些了。
更严重了么?
我偏头看着他,他的手握在方向盘上,手背上的青筋有些凸起,手指微微颤抖。
心,忽然软得一塌糊涂。
我知道他很累,特别累。
处理了那么多事,他也是人,尽管,他硬气如机器,如神,但他有血有肉。
他闭上眼睛,良久,良久……
我就那么看着他,他的发际线处有些细细密密的水珠。
本来盛夏季节,他穿着西装,还抱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
正要伸手帮他擦拭,他突然快我一拍,瞬间,把我拉到他的怀中,紧紧抱住……
他的胸口起伏并不大,我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竟然有些心酸想流泪。
“去我那里。”他开了口。
我一愣:“哪里?”
不回公寓?chairman也不要了?
他呢?白绮颖呢?
“别墅。”他的手,一下一下拍在我后背上,“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我给你,你住进去。”
霎时间,我有些无措,抬起头,他依然闭着眼睛。
“余总,你开什么玩笑?”我强忍着艰涩,“你都结婚了,这么玩,真的好吗?”
他睁开眼,眼里竟然有些血丝,那种疲倦的证明。
我被他看得心里没了底,笑道:“总得有个理由,不是吗?”
余焺抿着薄唇,而后从我后背,解下手腕上的手表,拿到我面前,声音低沉:“它,连同你拿走的那个领结,这个理由,够不够?”
浑身如同被最坚硬的子弹击中,不止一颗,而是枪林弹雨。
那种万弹穿心的感觉,把我所有的意志都剥夺掉了。
这一身的皮囊,千疮百孔。
“你没有忘记,对不对?”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这么看着他,就这么看着,“为什么?那为什么?”
他没有解释,把表放在我手中,一只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发动车子。
过了好久,我才伸手,抱紧他的腰,把头贴在他胸口的位置,闭上眼睛,一边听着他的心跳,一边,反反复复,强迫自己原谅他。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他和白绮颖的婚礼,结果演变成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突然找他麻烦。
不知道现在,我该怎么办……
跟他走?还是不跟?
“所以,我永远也不能回公寓,和会所了么?”我听到自己的嗓子,发出几乎是祈求的音调。
他放在我后背的手紧了几分,良久才回答我:“不回。”
不回?
这程,无归期?
还是,无退路?
我知道,他不会解释。
就算我拿枪指着他,他也不会解释。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会答应你?”
他答:“你是我的女人,你爱我。”
“好。”我答应下来。
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就是这么没有骨气。
我本身就只身一人,一无所有。
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内心,我明白我是爱他的,那种爱,并不单纯。
一旦,单纯的东西,掺杂了感情,便变得不好处理。
特别是感情。
如果,我对余焺,就像之前对靳辛晁那样,是单纯的喜欢,是懵懂的爱恋,那倒好办了,分手,难过几天,便也痊愈。
但偏偏不是。
我对他,连我自己都摸不清楚,到底有多少痴迷,多少眷恋,哪怕是仇恨和不甘……
太复杂,我便失去了自我。
可是我连什么都给他了,还要自我做什么?
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他要我,又有什么过分?
大概最最要紧的一点,是没有任何味道,能比得上他身上的中草药味道,那么让我着迷。
————
到了那栋别墅的时候,他把车停下。
“这次你打算收留我到什么时候?”我看着他笑,“别太久,万一我到时候我老了,你才放我走,那就没人愿意要我了。”
他低头看我一眼,眼里的血丝比刚才更多一些,嘴角勾起:“已经做好要走的打算?”
“对啊!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好不好!”我很就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了,“不然呢?我还妄想你收留我一辈子么?”
其实,我们这种人,不敢轻易言说一辈子,那是个很奢侈的东西。
钱财是小事,但,一辈子,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他松开我,没有说话,而是下车。
我也不再追问,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这次跟上次不同,多了很多守着的保镖,他们不像游轮上那些,穿着黑色的制服。
而是,全都穿着随意的短袖t恤。
个个都很强壮,比那些军队里的士兵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装作没看到,也并不在意,不明白余焺为什么会突然调动这么多人到这里来守着。
难道是上次来的时候,我没注意?
还是……
进了别墅之后,我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里,真的连一个保姆都没有。
空空荡荡的,让我有些害怕,但是又同时,觉得很好。
因为,这是我和他单独相处的地方。
白绮颖来过这里吗?
这些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我也不再追究。
他坐在沙发上,我也跟着坐了过去。
这家里,没有电视,就一面很有艺术感的墙。
沙发对面,挂着一幅巨大的油彩画,我不知道是出自哪门哪派,但是,大概是这整个大厅唯一具有颜色的东西。
其他的,全都是统一的红棕色,中式风十分浓烈。
而那副油彩画,显得特别扎眼,跟整个装饰,形成强烈的反差。
“余焺,你真的要让我……”
他偏头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开。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支酒杯,和一瓶酒:“喝点。”
“好!”我正好喝酒解解乏。
职业习惯,我拿过酒主动给他倒上,就像伺候那些客人。
放下酒瓶的时候,无意间看到那上面的标签,愣了一下。
这酒,就是之前在公寓,我为了讨好他,给他开的那个牌子。
他竟然也有!
没有多想,坐下,主动把杯子递给他:“来,久别重逢,我干了,你随意。”
他挑着眉半天没动,就那么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也不知道该不该喝。
他晃了晃酒杯:“在你看来,你是什么身份?”
我想了想,,他大概是把我刚才的问题听进去了,看来是准备回答的意思。
“当然是你的小情人了。”我装作风轻云淡,“你都结婚了,难道我还有机会做正主?”
余焺把酒喝掉,全都干了,然后自己倒了一些。
继续晃动:“今天,只是一个局,全a市的人,都是过来配合这个局的。”
“你……你说……什么?”
他笑了:“你不开心?”
“我……”我有些接受无能这个消息,“为什么?那……白……”
我反应过来,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竟然主动说了下去。
“余家出了点事,老爷子病重,余烨妄图拿走余家财产。”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愚笨如我,却也听出那么点苗头。
“所以你是说,你需要和白家联姻,但是,余烨他……他为了……不愿意让你结婚?然后找人……”
“聪明不少。”余焺把杯中的酒喝掉一半,“但你只说对了一半,我并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选,白家的人,也想分了这块大蛋糕。所以,我不会蠢到真的跟白绮颖在一起。”
我有些晕了,没有喝酒,却头脑发晕。
他,是腹背受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