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么办？”
    牧高峰的视线落在儿子的腿上，心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如果是牧野身体无恙的时候，再绝望的处境，他也有可能反转局面，创造奇迹。可现在，他的两条腿连站都站不起来，对方又是有备而来，怎么跟人斗？
    对方之所以绑架了向暖来威胁他，那就是铁了心要他的命。他这一去，只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当然是去赴约。”
    他已经别无选择。向暖是他的妻子，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因为自己而死在异国他乡，甚至死前还要经历一番人间地狱的折磨？
    “可是——”你这个样子，去了也是送死！
    后面的那句话，牧高峰没有说出口。不是忌讳什么，只是不想。
    牧野自然也知道他的意思。“爸，你知道。我去了，也许还有一丝希望。我若是不去，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一般的绑匪，也许还能寄希望于他们良心发现，突然放过人质。但竹叶青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半点可能都没有。
    牧高峰沉默了。冷峻坚毅的面容似乎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压抑在心底的情绪不小心漏了出来。
    牧野突然拿起烟和打火机，递了一根给牧高峰，又放了一根进嘴里，然后逐一点着。
    父子两相对而坐，同样微微眯着眼睛，一起沉默地吞云吐雾。彼此心底都暗潮翻涌、巨浪滔天，但面上看不出痕迹。他们同样在部队摸爬滚打那么多年，学得最好的一件事就是忍耐。
    “你决定了？”牧高峰先开的口。
    牧野点点头，没有半点犹豫。“她是我的女人，我必须把她带回来。”
    丈夫保护妻子，那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担当。
    “如果带不回来呢？”你想过没有！
    这事情要是发生在国内，情况会大不相同。各方面的势力都可以借用，胜算会大很多。可现在向暖是在c国境内被绑架，牧野只能作为家属出现。换而言之，他只能孤军奋战。
    c国那帮警察会出多大的力，有多大的能耐，谁也不知道。
    牧野迎上父亲的视线，一派从容和坚定。“大不了，我就陪她一起死在异国他乡。”
    总之，哪怕是必死无疑，他也得去。
    这一点，牧高峰再清楚不过。
    “爸，对不起。我妈和果果，就靠你了。”
    这种托孤一样的话，谁都不爱听。
    “闭上你的嘴！”牧高峰瞪了他一眼，突然站了起来。“我去打几个电话。”
    无论局势多严峻，总是有一些事情可以做的。哪怕最后徒劳无用，至少也要冒险尝试。
    牧野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眼眶突然有点发热。眨眼间，这个如山一样的男人也老了，他却还要让他为自己操心。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从来就不是。
    对不起。
    牧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烟圈之后，他又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就将烟按在了烟灰缸里。
    时间紧迫，不能再浪费了……
    向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完全漆黑的环境里，睁眼看不到一点光亮。头部某个位置疼得厉害，还有身体其他地方也都隐隐作痛，像是被人虐待了一场似的。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向暖在黑暗种眨了眨眼睛，大概是被外力劈晕所致，她的脑子一时有些短路。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突然响起“啪”的一声，接着就是灯光大亮。
    “啊——”向暖惊呼一声，抬起双臂挡在眼前，挡住刺目的光线。等眼睛粗略适应了这样的环境，她立马将手臂拿开，睁得大大的眼睛紧张地察看周围的环境。
    不远处的单人沙发里，一个男人安静地靠着，眼睛半垂。他的姿态实在悠闲，在这满屋子的狼藉里显得那样突兀。
    那是一个漂亮得过分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中国人。他长得比娱乐圈的美女还要惊艳，但又不是那种娘娘腔。任谁见了他，都绝对不会把他错认成女人。
    向暖暗自惊叹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男人，简直精致得就跟艺术品一样。可是等对方缓缓地掀起眼皮，目光笔直地射向她时，她控制不住发出一声惊慌的呼叫，身体不能地往后缩去。“啊——”
    地上全都是钢筋混凝土的碎茬子，她的手用力按在地上并狠狠摩擦，立马就被戳破了好几个口子。阵阵刺痛传来，她也顾不上，只是一眨不眨、满目惊恐地瞪着沙发里的男人，就像兔子面对张着血盆大口的大灰狼，青蛙面对吐着信子的毒蛇。
    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很漂亮，但又无比吓人。漂亮与吓人，很矛盾的两样东西，但就是神奇地组合在了一起。
    被它看着的时候，向暖立马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好像身体里也瞬间被注入了毒液，一时全身都僵硬起来，无法动弹。她僵硬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要呼吸，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抓我？”
    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向暖终于记起来了。
    高逸尘呢？他是不是被人送去医院了？他还活着吗？
    想到高逸尘有可能因为自己丢了性命，向暖就忍不住鼻子一酸，眼里迅速蓄满了水汽。
    沙发里的男人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突然将交叠的腿放下，上半身往前倾似乎要靠近向暖。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向暖明知道他这样是凑不到自己面前的，却还是恐惧地往后缩去，直到背贴着墙壁。
    正要喘一口气，向暖突然发现了窗前架着的黑黝黝的枪管。她不懂枪，只是本能地觉得它们应该是威力很可怕的东西。
    向暖惊恐地瞪了那枪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转头看向沙发里的男人。两个人的距离拉远了，她这时候才发现，男人的大腿外侧也放着一把枪。
    那是一把金色的枪，很漂亮。
    向暖本能地想到一个名字——沙漠之鹰。
    这个名字，她经常在小说里看到，当然是只闻其名而已，它具体长成什么样子，她完全不知道。这些东西离她太遥远，她一向只当它是凭空捏造的。
    沙发里的人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身侧的枪，然后将它拿起。
    “喜欢？”他问。
    向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不过让她更加瞪圆眼睛的是，他说的是中文！
    对方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而是将烟叼在嘴角，握着枪动作利索地捣鼓了两下。
    那是子弹上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