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不知道我的出身，不嫌弃我孤苦无依，跟我成为姐妹。那时我们还商量，若我们生的是一男一女，就为儿女订娃娃亲，延续我们的姐妹情。”
    “你娘之所以同意冽儿和你表妹订婚，是因为当时你还没有恢复女装，也因为我们年轻时的约定。”
    “现在，你恢复了女装，和冽儿两情相悦，相许终身，你娘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也算圆了当年我们的约定和期许。”
    慕容瞳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着，红肿的眸子泪光莹莹。
    想不明白，江伯母这么善良的人，为什么会生出那么丧心病狂的儿子。
    即使娘希望她和萧沉冽喜结连理，可是他害死娘、杀死父亲，她绝不会嫁给仇人！
    绝不会对此生最大的仇人再有半分情意！
    江雪心轻拍她的肩，伤感地叹气，“我知道你悲痛，可是丧事后你要振作起来，重振慕容家。冽儿跟我说，父亲已经成全你们，过阵子你们回江州成婚，我也会一起回来，为你们操办婚礼。”
    “让伯母费心了。”慕容瞳沙哑道。
    “你的父母都不在了，今后你就是我的女儿。”江雪心握着她的手轻拍，怜惜道，“若冽儿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骂他教训他，为你出气。”
    “伯母，若哪一天……他做了错事，伤害了我，你会怎样？”慕容瞳别有深意地问。
    “若他真的犯错，我一定替你教训他，把他打得半死不活。”
    “好，我会记住这句话。”
    “但我相信，冽儿对你一往情深，他只会爱你、呵护你，怎么会伤害你？”
    “我也希望如此。”
    “对了，你打算哪天回金陵？”江雪心又问，“你和七少……还是尽快找个机会说清楚，拖久了不好。”
    “伯母，我有分寸。”慕容瞳哀伤道，“我想跟娘、父亲待会儿，您先去歇着吧。”
    江雪心点点头，“早点休息，不要熬坏了身子。”
    她离去后不久，江洛川进来，悲沉道：“瞳瞳，我来给老督军和夫人上一炷香。”
    慕容瞳呆呆的，没有反对，也不出声。
    他上了香，站在供桌前，诚恳道：“老督军，夫人，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瞳瞳一辈子，也会照顾好凌眉黛，让她们一生安然无虞、平安喜乐。你们安心。”
    “瞳瞳，你父母一定会满意我这个女婿的。”他执起她的双手，情真意切道，“你的余生，由我负责。”
    “现在我没有心情谈这些。”慕容瞳淡漠道。
    “我明白，等过几天你心情好些了，我们再谈。”
    江洛川静静地凝视她，心里交织着悔恨、愧疚与自责，话到了嘴边，却总是没有勇气说出口。
    或许，他应该像张平说的那样，心狠一些，冷酷一些，就能得到瞳瞳的心。
    他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免于悲伤？
    过了几分钟，江洛川道：“不早了，回房睡吧。你累了几天，别熬坏了身子。”
    慕容瞳点点头，跟他一起上楼。
    萧沉冽站在角落，看着江洛川护送她回房，看见他们姿态亲密，剑眉压了压，拳头攥起来。
    阿瞳心情不好，他能理解。
    他也相信，阿瞳不会变心。
    第二天，慕容瞳对他们说，想在江州多待两天，让他们先回金陵。
    江洛川立即道：“戍卫二队军务不多，瞳瞳，我留下来陪你。”
    萧沉冽心思一动，她是想借此机会留在江州，不再回金陵了吗？
    “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两天，你们都回金陵吧。过两天我就去金陵。”慕容瞳声色冷淡。
    “既然阿瞳想一个人静静，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他支持她的决定。
    若她真的不回金陵，他会尽快回江州，跟她相聚。
    江洛川想再劝劝她，可又不忍心惹她生气，只好作罢。
    临行前，萧沉冽把她拉到一旁，“阿瞳，你一人留在江州，我担心星野龙一会趁机行动，乔副官和谢副官都留下来保护你。你务必听他们的安排。”
    慕容瞳颔首，“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
    萧沉冽、江洛川离开后一个小时，谢放做好部署，对慕容瞳道：“慕容少帅，我在督军府的四周安排了百余卫兵，同时埋了暗卫百余人。若你不离开督军府，应该没事。”
    乔慕青也道：“为了安全起见，少帅还是不要离开督军府。”
    慕容瞳知道星野龙一的狠辣手段，答应不出督军府。
    接下来的两天，她在督军府细细地感受娘、父亲和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希望能想起失去的记忆。
    乔慕青在一旁适时地提醒一两句，希望能触动她的记忆。
    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只有那些零碎的片段。
    “少帅，慢慢来吧，恢复记忆急不得。”乔慕青柔声安慰。
    “回到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还是想不起来。我是不是很没用？”慕容瞳苦涩道。
    “少帅，要不要趁此良机对谢副官旁敲侧击？”
    “我也想过，不过，若他当真枪杀父亲，只会打草惊蛇。”
    “也对，不能问他。我们还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乔慕青也是忍不住，想质问谢放，为什么他这么残忍。
    这天，明念薇再次来到督军府。
    那天慕容鹏出殡，她和明老爷都来送慕容鹏一程，那天她就想找慕容瞳谈谈。可是，她看见慕容瞳那么悲伤，就打消了念头。
    听闻慕容瞳还在江州，明念薇就赶来了。
    慕容瞳在大厅接待了她，“明小姐，很抱歉，我失去了很多记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难怪这一两年你失去了踪迹。”明念薇的眉目布满了焦虑，“少帅，自从你在德清战场‘牺牲’……不对，失踪，我哥也不见了。”
    “你哥也不见了？你哥……”慕容瞳想不起来，她兄长是……
    “我哥是明锐锋呀，你不记得吗？”
    “明锐锋……哦，我想起来了，乔副官和萧沉冽提起过他。他怎么不见的？”慕容瞳想起来了，乔慕青的确提起过明锐锋，她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我哥说要去东浙办事，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明念薇担忧地蹙眉，“少帅，我哥对你一往情深，这一两年有没有找过你？”
    “明锐锋没有找过我。你们可有派人去找过？”
    “我哥失踪没多久，我父亲就派人去东浙找，可是找了一两年，直至现在，都没有哥哥的半点踪迹。”
    “这就奇怪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慕容瞳想不明白。
    “明大公子会不会在东浙遇害？”乔慕青揣测道。
    “其实，我和父亲也设想过，但我们都不愿相信哥哥已经……”明念薇无助地落泪，泪光盈盈，“我以为少帅会知道哥哥的下落，没想到你也不知道……”
    “很抱歉，帮不到你。”
    慕容瞳忽然想起一事，不对，去年在金陵绑她的不就是明锐锋？
    后来，他们知道，那个明锐锋戴着人皮面具，是星野龙一。
    星野龙一假扮明锐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说出这件事，明念薇大吃一惊，“有个日本人假扮我哥？而且还真假难辨？”
    乔慕青也道：“我想起来了，少帅失踪之前的几个月，明大公子是有点怪怪的。”
    “我好好想想……”明念薇蹙眉寻思，“哥哥消失前的几个月……好像有那么几次，我也发现哥哥有点古怪，和平常不太一样。”
    “你们是明大公子的家人，都没有发现有人假扮明大公子，可见这个星野龙一早有预谋，观察他很久，然后模仿他的言行举止与日常习惯，不让任何人察觉到异样。”慕容瞳道。
    “你说，去年我哥在金陵出现过，后来呢？还出现过吗？”
    “这半年来，星野龙一再也没有出现过。此人极为危险，隐藏很深，我们也一直寻找他的踪迹，只是没有发现。”
    “我哥会不会被这个星野龙一害死了？”明念薇更担心了。
    “也有可能星野龙一把你哥囚禁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乔慕青猜测。
    “希望我哥还活着。”明念薇恳求道，“少帅，我们可否保持联络？若你有我哥或星野龙一的消息，立即通知我。”
    “那是自然。”慕容瞳答应了。
    “谢谢。我现在就回去告诉父亲。”明念薇匆匆走了。
    ……
    两天的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也快，慕容瞳必须回金陵了。
    刚到江州城外，他们就遇到萧沉冽带着一大卡车的卫兵来接她。
    若是以往，她必定感动得一塌糊涂。
    现在，她的心冷如冰雪。
    萧沉冽把羊毛大衣披在她身上，把她带到自己的车里，“你的手这么冷，是不是很冷？”
    他摸摸她的额头，还好，她没有发烧。
    谢放发电报告诉他，阿瞳打算回金陵。
    萧沉冽这才知道，他的希望落空了。
    不过，阿瞳先回金陵也好，她一人待在江州，他总是不放心。
    “你气色不好，瘦了不少，回去要好好歇息，好好补身。”他把她揽入怀里，想给予她一些温暖。
    “嗯。”慕容瞳静静地任由他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