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严的年纪跟慕容鹏差不多,都是三十来岁才娶妻。所以,他们比妻子大了十来岁。
这二位督军从戎大半辈子,虽然到了暮年,但依然沉淀着沙场的刚厉、铁血与强硬,军人的气魄显露无疑。
萧严听了儿子的话,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沉冽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问:“父亲来江州有什么目的,尽管说吧。”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是来看看你组建的三省政府是不是那么牢靠、那么风光。”
“不如我来猜猜,父亲在陵州闲来无事,见我在江州把三省政府打理得有声有色,过来看看是不是有机会当上三省督军。”
“我当三省督军有何不可?那是名正言顺!”被戳中心事,萧严恼怒道。
“且不说江州有慕容督军,单说你已经是迟暮之年,病痛缠身,你能执掌三省军政吗?”萧沉冽不客气地直戳父亲的要害,“再说,江总司令器重我,会不会让你当三省督军,还真是不好说。”
“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萧严更怒了,“你得江总司令器重,翅膀硬了,就可以这么埋汰父亲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父亲,你还是收收自己的虚荣心吧。”
“你……”萧严捂住胸口,气得险些喘不上气。
“我让谢副官带你在江州玩个三四天,然后派几个卫兵送你回陵州。”萧沉冽言简意赅地说道,面上不露半分情绪。
“我要在江州多住一些时日。”
“父亲,这不是你说了算。你身子不好,还是回陵州颐养天年。”
“你……”萧严暴跳如雷,嗬嗬地喘气,“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父亲稍安勿躁,小心气坏了身子。”萧沉冽搀扶他坐下,“我已经吩咐厨房,今晚多做一些菜,算是为父亲接风洗尘。”
萧严喘了一会儿,情绪平复了一些,又问:“你不是来江南找你母亲吗?找到了吗?”
萧沉冽淡淡道:“没找到。母亲是不是隐居江南,不好说。”
萧严再次生气:“去年你决定来江州的时候,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找到你母亲吗?结果呢?”
萧沉冽尖锐地问:“若找到母亲,父亲想怎样?”
萧严心虚地别过头,“我还能怎么样?我还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姨太太,你母亲回来了,我能对她怎么样?”
“可惜啊,还是没能找到母亲。”
“我派人去找。”
“以我对江州的了解,我都找不到,父亲能找得到吗?”
“……”萧严噎住,再次被儿子堵得气儿不顺。
“七天后,我派卫兵送父亲回陵州。”
说罢,萧沉冽开门出去。
回到卧房,谢放要求为少帅清理伤口。
之前,谢放劝他去医院清理、包扎伤口,他就是不去。
萧沉冽脱了衣服,谢放打来一盆温热的水,先擦拭、清理伤口,再上药,最后用纱布包扎起来。
这一系列的动作,娴熟而灵巧,显然已经做过不少次。
“对了少帅,督军来江州,当真是因为慕容夫人过世?”谢放问道。
“你还不知道父亲吗?”萧沉冽冷笑,“父亲素有虚荣心,恋栈军权,觊觎三省督军的头衔。”
“那少帅……”
“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怎么会便宜父亲?再说父亲病痛缠身,还是在陵州颐养天年为好。”
“那要不要告诉督军,已经找到……”谢放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萧沉冽疾言厉色道,“我娘的行踪,不可泄露半句!”
“是。”
“当年我娘不声不响地离开陵州督军府,一走就是十几年,父亲颜面尽失,只会怨恨、责怪我娘让他丢脸、名誉大损,怎么可能对我娘忏悔、认错?”萧沉冽的黑眸迫出一缕骇人的寒色。
“我明白了。若督军知道夫人的下落,必定惊扰夫人潜心礼佛。”谢放道。
“你吩咐四个卫兵近身保护父亲,不要让他到处乱走。有任何消息,立即向我汇报。”
“是。”
……
下午四点,督军府的佣人们都在准备晚宴。
凌眉黛得知表哥已经回来,从铺子赶回来,直接去卧房找表哥。
慕容瞳睡了两三个小时,听见敲门声,迷迷糊糊地去开门,然后又躺下来。
“表哥,你怎么了?病了吗?”凌眉黛关心地问,摸摸表哥的额头,“没烧啊……”
“当然没有。”慕容瞳拿开她的手,闭上双目,“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我再睡会儿。”
“表哥,你很累吗?昨天你和萧少帅等人去哪里?”凌眉黛想知道表哥为什么这么累。
“嗯,昨夜没睡……”
“表哥,你好好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她坐在床边,只要陪着表哥,她就内心安宁,如饮蜜糖,美滋滋的。
慕容瞳忽然睁眼,坐起来。
凌眉黛诧异地问:“表哥不是还要睡吗?怎么起来了?”
“忽然就睡不着了,还是起来吧。”慕容瞳其实是想到不能让表妹这样看着自己,就清醒了,“表妹,你到外面等会儿,我先穿衣服。”
“表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要紧的。”凌眉黛娇美的小脸浮现几分娇羞。
“你先到外间等着。”
“好吧。”
凌眉黛乖乖地去外间等候,不多时,慕容瞳穿好衣服,洗了把脸出去,问道:“表妹,这几天父亲怎么样?”
凌眉黛叹气,“姨父还是那样,不过萧督军来了,姨父还是强打精神招待他。”
慕容瞳点头,倒水喝。
“表哥,你说萧督军来江州干什么呀?”
“我也猜不到。表妹,这些事跟你无关,你不要胡思乱想。”
“嗯,我照顾好姨父,照顾好你,就好啦。”凌眉黛温婉地笑。
“表妹,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慕容瞳有点犹豫。
“表哥,什么事?”
“改天再说吧,我还有点事……”
“表哥,你就说吧。”凌眉黛拉她的手,水汪汪的眸子布满了期盼。
“嗯,是这样的……萧少帅来江州也快一年了,我跟他相处的这大半年,觉着他并不是那么坏……而且你已经和他订婚了,又是父亲和娘为你挑选的如意郎君,你何不认真想想,嫁给他?”慕容瞳一口气说出来,压在心口的大石终于移开了一些。
“表哥,你要我嫁给萧少帅?”凌眉黛错愕了一瞬,秀眸凄楚地红了,“表哥,你明明知道……”
“表妹,你和他毕竟是未婚夫妻。”
“我绝不会嫁给他!”凌眉黛斩钉截铁地说道。
“我也不是让你真的嫁给他,只是让你好好想想,先了解他的为人、品行,再做决定也不迟。”
“表哥,你不用再说。”凌眉黛站起身,眼神坚定如铁,“这辈子,我只会嫁给从小喜欢的那个人。”
“表妹……”慕容瞳叫道。
凌眉黛飞速奔出去,根本不想再听表哥的话。
慕容瞳无奈地叹气,表妹这是生气了吗?
坐了一阵,她忽然出去,敲响隔壁的房门。
萧沉冽开门,见是她,没有半分惊讶,“进来吧。”
她顺手关门,却站在门后,不往里面走,“你父亲来江州有什么要事吗?”
“我也不知道。”他走过来,靠着白墙,姿态闲散,格外的倜傥不群。
“你不是可以看透别人的心思吗?竟然看不透你父亲的心思?”慕容瞳的语气略带嘲讽。
“你何不自己去问他?”
“你知道,可是你不告诉我。”
萧沉冽不开口,静静地看她。
她挑眉冷笑,“不如我猜猜,你父亲来江州,以吊唁为名,实则是来看看有没有当上三省督军的机会。”
他淡淡道:“若你要这么想,我无话可说。只有我父亲能给你答案。”
慕容瞳冰冷道:“我告诉你,三省督军不会是你父亲。”
他看着她气昂昂地开门离去,不过,她站在门口转过身来,指着他道:“你别忘了,你的命任由我处置。”
他暧昧地微笑,“我的命,我的心,我的身,任由你处置,你想怎么蹂躏过都可以。”
这露骨的话,让她心头冒火。
她剜他一眼,走了。
晚宴准备得差不多了,佣人来通知各人。
慕容瞳到的时候,看见父亲和萧督军谈笑风生,像相交多年的老朋友。
萧沉冽坐在那儿,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督军,幸会幸会。”她得体地打招呼。
“萧督军,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犬子,慕容瞳。”慕容鹏介绍道。
“原来这位就是慕容少帅,年少有为,英姿勃发。”萧严赞道。
“萧督军,您这次来江州,是想当上三省督军吗?”慕容瞳看了看位置,萧混蛋的旁边有一个空位,犹豫着要不要去坐。
萧严含笑的脸膛蓦然僵住,皱纹像一条条小虫子,爬满了脸膛。
慕容鹏板着脸责备道:“怎么说话的?跟萧督军赔礼道歉!”
“无妨无妨,年轻人就是难免有想法,我理解。”萧严连忙劝道。
“犬子莽撞,还请萧督军海涵,别跟他一般见识。”慕容鹏客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