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年关过后,大事一件接连一件。
朝廷派出南下的宣抚使团接连出事,先是宣抚使遇刺,然后是使团众人失踪,直到现在,南方东军都督薛富贵都在派兵寻找宣抚使秋君的下落,也就在前日才传回来消息,说是锁定了范围在千山湖。
秋君如彗星崛起,又如彗星消失。
初始人们还眼红秋君圣眷惊人,如今看到这般光景,都是一个个心有余悸,都纷纷感叹这圣眷不是这么好得的。
毕竟遇难这么多日,众人都觉得这人十有八九是没了,不免得心中都有几分唏嘘。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秋君出事之后,接着便是二皇子被弹劾,彻底倒台,局势似乎明朗了起来,朝臣们纷纷倒向三皇子,就在二皇子被送去书院的那天,三皇子家的门槛都差点儿被踏破。
每一次朝局的动荡,都意味着一次人员的清洗。
弹劾的折子一夜之间如雪花般纷飞,送去了周帝的案几上,周帝不闻不问,在三皇子一方势力的支撑下,一个个官员纷纷倒台,运气好点儿的早早告老还乡,运气差的锒铛入狱,一时间人心惶惶,投靠三皇子的人更多了。
人们一时间都纷纷感慨,今年是怎么了,怎么大事儿这么多?
而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因为大朝会要来了。
先是桃山掌门受诏书入京,传闻在养心殿内被周帝一顿训斥,翌日便被下旨革职,于是桃山掌门便在鸿鹄寺等候发落。
就在人们猜测,桃山到底是干了什么让周帝如此生气的时候。
周帝病倒了。
几百年间,周帝从未生病过,更未曾有一日缺席早朝,而就在三月初的这一日,早朝上忽然不见了周帝的身影,老太监曹生露面之后,便直接宣布退朝。
官员们诧异,这一诧异便是整整一月。
大朝会在四月初举行,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周帝接连一个月不上朝。
群龙无首。
很快的,太一门掌门也入京了,然后便是各派的掌门,纷纷入京。
时间很快到了四月初,宫里仍旧没有周帝的消息,大朝会是注定要延期了,可是总不能连个信儿也没啊。
人们开始猜测周帝到底是怎么了,不少官员开始上折子请周帝出来主持朝会,可是递上去的折子都是泥沉大海,不见踪迹。
若不是老太监曹生每日出来传话,众人都以为周帝飞升了,可是也仅仅是传一个口谕,其他的消息便彻底没有了,不论他们如何询问,曹生都是一句陛下正在休养,而且官员们去内宫请安,也见不到周帝的人影。
一时间,人心惶惶。
首辅胡艾勉力维持着朝廷的正常运转,在他的默许下,三皇子的势力迅速壮大,已经有超过半数的官员或写信,或登门的投靠,六部更是彻底落在三皇子手中。
谣言就如四月的雨一般停不下来。
周帝接连两月不露面,让众人心中都彻底没底,已经有胆大的官员上折子请让三皇子代为主持大朝会,可是折子送上去便没了消息。
直到请立的折子越来越多,胡艾知晓事情压不住了,这才传出话来,周帝已经一个半月没有看过折子了,内阁的折子也已经很久没送去宫里了。
这下子人们更慌了。
人们这时候才忽然回想起来,原来周帝已经掌朝八百年之久了,似乎人们都从未想过,这位雄主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过去。
终于,在拖到四月中旬的时候,宫内传出来消息,说大朝会延期,让各派掌门在鸿鹄寺静候。
眼瞅着春天都已经过半,可是周帝仍旧没有半分消息传出来。
请立皇储的官员越来越多,宫中却毫无消息。
三皇子这边儿的一众人坐不住了,于是纷纷上折子请立三皇子为太子。
可是照旧没有消息。
三皇子准备入宫求见周帝,却惨遭拒绝,在宫外跪了一日都没有用,最后还是胡艾看不下去让人搀扶走了。
这件事儿一日之间传遍了玉京的大街小巷,让三皇子颜面尽失。
就在这时候,一件更大的事情忽然来了。
那一日,有传讯的士兵直接从北门入城,手持令旗,一路飞奔至大都督府中,当天下午便有消息传到了玉京城里。
荒北的荒人南下攻城了。
听说,已经打到了玄武关附近。
这下子,人们别说慌了,是彻底乱了,翌日朝会,一众朝臣议论纷纷,三皇子在殿上振臂一呼,请让胡艾主持朝会,胡艾接连推辞,最后群臣纷纷请三皇子主持朝会,于是乎,三皇子推让不过,就此开始主持朝会。
一众朝臣开始议论该如何抵御荒人,该派谁去领兵,议论了半天,最后决定让大都督徐国公领兵支援北军都督,去北方主持战事。
徐开天沉默不语,最后直接领命,自始至终都未曾发话,只是脸色阴沉如水。
翌日一早,徐开天去京郊直接率领了十万兵马开拔北境玄武关。
这件事情暂时压下了三皇子入宫被拒一事,人们的注意力也纷纷注意起了北边的战事,毕竟玄武关距离玉京不过八千里,一旦被破关,玉京将毫无边防,只能困守城内。
虽说这事儿不大可能,可是周朝毕竟有过先例,人们还是惶惶难安。
可也就是在人们都差不多将三皇子这事儿忘却的时候,三皇子却再一次前往玉京皇宫,求见周帝。
这就颇有些自取其辱的感觉了。
玉京宫内。
姬承和曾经住过的那处小院里,湖边放着一张藤椅,周帝手持鱼竿,懒洋洋的躺在上面,一动不动的盯着湖中的鱼儿,不断的晃动手中的鱼竿,让鱼饵不断的颤抖。
旁人钓鱼都是盼着鱼儿上钩,周帝钓鱼,则是在努力的让这些深养宫中的鱼儿不去上钩。
周帝面色红润,瞧着面容,甚至还胖了那么一丝,那里有生病的模样。
曹生不急不缓的走了过来,低声道:“陛下。”
“老三又闹事儿了?”
“三殿下想见您。”
“让他回去。”
“他已经跪在了承天殿外。”
“承天殿?”周帝呲笑一声,道:“朕在养心殿,他跪承天殿做什么?”
曹生笑笑,不对这种事儿做言论。
“这是在逼宫啊。”周帝叹一口气,道:“不做理会,让他闹去吧,估计明儿就有大臣联名上书了,好戏这才刚开始。”
“是。”
“徐开天上路了?”
“昨日清晨便出发了。”
“南方还没消息?”
“没有。”曹生目露忧虑,道:“还是那般模样。”
“清天司可有消息传回来?”
“未曾。”曹生回道:“都进了登州了,应该是登州被围死了。”
“朕倒是小看了薛富贵了。”周帝笑笑,道:“想不到承和去世后,这小子倒是胆大了不少。”
周帝挥挥手,曹生退下。
他看着一池的鱼儿争先恐后的朝着鱼饵挤去,忽地笑道。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