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这句话,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大家的脸色看起来都很难看,因为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个名额给了谁,就等于宣布谁要离开自己的位置,给别人腾地方,这等于把自己的实权拱手相让,这样的傻事可是谁都不愿意干的。
我环视了会议室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人,心里暗笑,果然人人都是聪明人,没有一个人是傻子,这种事大家都会掂量,想要别人吃亏上当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笑了笑,问道:“怎么,好像大家的积极性都不够高,没有一个人主动愿意参加党校的培训班吗?这可是几年才有一次的好事,去党校学校三个月,镀一层金,回来后行政级别提升半级,职务重新安排,在新的岗位上迎接新的挑战,这有什么不好。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的积极性普遍不高,是觉悟不够呢,还是放不下手头的工作?”
仍然没有人说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低着头,互相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别人的反应。我想在座的人可能都听到了这几日的传闻,他们对这些小道消息也将信将疑,我这个时候说出选人去党校学习,每个人心里肯定都在打着小九九,这个节骨眼上,大家谁都不愿意冒险,更愿意呆在现在的岗位上静观其变,然后准备对策,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也好及时做好准备。
我沉吟片刻,说道:“既然这样,大家都把近期的重点工作汇报一下吧,我想了解一下,大家最近都在忙什么。”
我一转变话题,在座的人姿态果然不一样了,纷纷主动发言,汇报近期的工作,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工作讲得极其重要,好像他们只要一天不主抓这些工作,天就塌了,职工就乱套了,说得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天下大乱一般。
我面无表情听着,心里暗暗发笑,人类天生有着关键时刻自保的才能,尤其在这种随时可能关系到个人前途的时候表现得更为明显。每个人坐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风景就不同,当你从上往下看时,觉得下面的事物好可笑,可你不知道,也有人在上面望着你,觉得你更可笑。
我们每个人都像是被生活捆绑的猴子,为了生存,在别人的注视下做着可笑的表现,却完全不自知,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陆续发言完之后,我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办公室副主任,手指着她问道:“这位同志面孔看起来很生,不知道怎么称呼?”
办公室副主任马上站起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我叫温碧蓉,是新调到市局的,担任办公室副主任,平时主要工作是协助乔主任做点杂七杂八的事情。唐市长以前可能对我不熟悉,这个责任主要在我,是我没有及时向唐市长汇报请示。我刚才已经反省过了,以后要多注意一点,尽量改正这个缺点,多多向领导汇报工作。”
我笑了笑说:“这个责任不在你,是我这个局长近来比较少回局里办公,对局里的同志关心也不够,以至于局里来了这么多新同事我都不认识。不过根据我从侧面了解到的情况,以及多年的工作经验,认为温主任是个不错的同志,值得培养,只是不知道温副主任对这次省委党校的培训有没有兴趣?”
说完这句话,我观察着温碧蓉的反应,看到她的脸上迅速充血,满面通红起来,她显然对这一点完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更想不到我会点名问到她。对她来说,刚从基层调到市局,还有一个适应和过度的阶段,即便文能再重用她,她在这里还是个新人,而且文能只是二把手,现在一把手在座,二把手缺席,她被踢上前台,其尴尬和局促程度可想而知。
温碧蓉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地回答说:“我……我,我怕我级别不够,资历也不够,我担当不了组织上这样的信任,我的工作目前还在熟悉摸索阶段,这样的好机会……还是……还是留给资历更深,经验更丰富的同志吧。”
温碧蓉的话还没说完,在座的有人就开始发出窃笑声,这说明每个人都知道,这次党校学习就是个深坑,谁跳进去谁完蛋,连温碧蓉这样刚从基层提拔上来的新兵蛋子都明白,这些老江湖哪个又不明白呢。
其实我并不愿意为难这个女人,毕竟她跟我没有任何过节,文能提拔她自然有文能的用心,她不过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棋子,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去,那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了。文副局长今天虽然没有及时到会,但他也是在忙工作,为了局里的事忙前忙后的也确实辛苦。我想去党校学习也是个放松的机会,既可以重新回炉深造,也可以趁机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文副局长年龄这么大了,多年来都没有过像样的休息充电时间,那这个机会就让给他吧。当然,这是我个人片面的想法,不知道在座诸位有没有不同意见?如果有人想争取这次机会,我们还可以继续协商。”
这个火坑所有人巴不得别人去跳,谁会主动跳下去当炮灰,听到我这句话在座的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正襟危坐之后,陆续绽开了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