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叔沉重的表情,我的心也揪了起来,预感到接下来三叔要告诉我的必然事关重大。这种忧虑的神色在他脸上很少出现,印象中我只有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那段时间是三叔的恒安集团正濒临破产,三叔整日愁眉不展,眼神中时常闪烁出的就是如今这种神情。
三叔沉思了一会,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给秘书杨晓柳打电话,告诉他这段时间他谢绝一切见客,如果有人来就安排集团副总去接待,谁都不要进来打搅他。
我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根烟,心情复杂地点燃深吸了一口,慢慢平复情绪,做好接受一切重大决策的心理准备。
然而三叔接下来却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他拿过我的烟盒也点燃一根烟,看着我问道:“这段时间你有见过老虎了吗?”
三叔怎么突然问起老虎,这显得很诡异,难道老虎近来反常的表现也引起了他的注意?或者老虎豪赌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我点点头说:“昨晚刚见过他,他跟南城三哥把英皇承包下来了,现在搞得还不错,有声有色。”
三叔冷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说:“这个时候还去承包夜总会,简直是去找死。我当初就警告过你,老虎不是经商的料,那几块废柴加在一起更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你偏不听,还瞒着我帮他们去银行贷款,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三叔,我知道这事他早晚要知道,所以也没打算一直隐瞒下去,只好傻笑了一声解释说:“他们虽然经商不行,还是有点道行的,俱乐部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赚钱,好歹也有个事做。我知道你向来不支持自己的高管有私人产业,可这是拦不住的,你们集团其他高管不都私下或多或少有自己的产业吗。俱乐部老虎不负责经营,只是维护下安保,也不耽误你的事。”
三叔说:“我当然知道,光靠制度是不可能完全约束的,可你让老虎这种人做了小老板,等于是害了他。我问你,老虎最近是不是又开始出入赌场了?”
这事三叔也知道了,我就纳闷了,他整天待在办公室里,又没有开天眼,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我低着头说:“是,这家伙死性不改,我已经骂过他了,他表示一定改正。”
“混账话!”三叔站起身来怒不可遏地指着我骂道:“你都副市长了,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赌瘾如果靠你骂他几句就能改,那狗早都不吃屎了。再说了,老虎是什么货色我比你更清楚,他能听你的?”
几句敷衍的话惹得三叔勃然大怒,由此看来三叔对近年来老虎的表现十分不满,可他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强行制止呢?
我面红耳赤地说:“那你说怎么办?老虎怎么说都是你的人,你有权力制裁他,我总不能让人把他抓起来吧。”
三叔坐下来,平息了一番怒火说:“老虎这个人不能再用了,他很有可能已经被人控制,留在身边太危险。可是他多年来负责集团的安保工作,掌握了集团部门商业机密,如果让他堂而皇之去了竞争对手那边,对我们将非常不利。”
三叔已经下定决心不用老虎这个人了,可又不打算让他为别的集团服务,难道三叔想除掉老虎不成?想到这,我心里一颤,后背不由冒出一层凉汗,眼睛盯着三叔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除掉他?”
三叔抽了一口烟,将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恶狠狠地掐灭,满脸痛惜地说:“这确实给我出了个难题,老虎跟了我十几年了,算是恒安集团的创业元老,而且当年是我从老虎的仇家手里把他救下来的,这些年他也算忠心耿耿,为集团做了不少事,挡了不少子弹,真要除掉他我也于心不忍。可如今他变成这个样子,留着又是个祸患,我也没想好怎么处理他,只能再观察一段时间。”
幸亏三叔还没有下定决心要除掉老虎,否则以他的行事风格,老虎可能早就不明不白暴毙了,这一点三叔的行事风格跟老爷子十分相似,说干就干,雷厉风行,绝不过夜。
我一看老虎还有救,马上说:“要不我再跟老虎谈谈,让他马上收手,然后把他送到国外躲一段时间,等风声过了,他估计也静下心了,然后再叫他回来。”
三叔摆摆手说:“这事你不用管了,老虎的事我自会处理,你的身份跟我不同,这些事能不搀和就不搀和。老虎的事只是小问题,他就算反水对集团和我本人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真正对我们构成威胁的,是已经进驻江海的另一股势力,多年前的宿怨这次总算又要正面交锋了。”
这件事三叔也已经知道了,我猜想三叔说的这股势力就是以蒋公子为代言人的那伙人,自从余昔告诉我之后,我就一直想找三叔谈谈,商量下对策。商业竞争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背后的权力博弈,一旦落败,那等于倾家荡产,搞不好还会锒铛入狱。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就回到了解放前。
原本我以为蒋公子只是为了抢夺余昔,不惜斥资进驻滨河,然后从滨河打入江海,以经济手腕绑架当地政府,从而给我施加压力,迫使我做出妥协,如今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多年前的宿怨?”我不解地问道:“三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难道几十年前你们就跟这伙人有过争斗?”
三叔苦笑了一声,又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说:“这事说来话长,要说起来得回到我刚成立恒安公司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