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楚贵像个死人那样坐在那里,闷着头抽烟,摆出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相,看着就让人来气。
带我进综合会议室的副区长大概想当和事老,上前来和稀泥,他息事宁人地说:“唐市长,不管怎么说欧区长都是北城区的政府一把手,代表北城区政府形象,让一个区长去跟一群集体闹事的人去谈判,这有损政府在群众当中的威信。而且我担心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这些人从闹事中尝到甜头,会认为闹事有理,以后北城区就更不好治理了。”
其他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不能开这个口子,政府就是政府,是群众的管理者,管理者怎么可能听信被管理者的话呢,那以后就更没法管了。”
这都火烧眉毛了,这群官僚还放不下自己的官架子,他们开会讨论半天之所以没有一个结论,无非是没人想承担责任,同时平时他们习惯了发号施令,颐指气使,如今真让他们放低姿态,那是谁都不愿意面对的。
我冷笑了一声,逼视着这群官僚问道:“那谁能告诉我,现在问题怎么解决?现在区政府被包围了,大家伙总不能坐在这里等到过年吧?我想每个人都很清楚,如果问题不及时解决,拖下去酿成的祸端更大,到时候市里和省里问责,你们谁来承担这个责任?不要妄想集体责任就是不负责任,真要动真格的在座的诸位谁都跑不了。”
又没有人吭声了,大家都低下头,要么闷头抽烟,要么左顾右盼。我心里哀叹一声,谁说人多力量大,事实上人越多反而越没有人愿意出头,所有人都认为责任是分摊的,自己本该承担的责任被稀释了,也就不着急了。
办公楼外又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喧嚣声,天色已经黑了,早过了饭点,可包围区政府的人群好像都是不食五谷杂粮的铁人,一点都不觉得饿,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反而越发的躁动,有一撮人开始企图冲破阻拦,冲进政府大院,与维持秩序的警察开始起了冲突。
我看着欧楚贵说道:“欧区长,你到现在还无动于衷吗?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市里不会再派人来替你背黑锅了,你自己的事情必须自己搞定。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出去解决问题,还是坐在这里继续等下去?”
欧楚贵无奈地叹了口气,掐灭烟头站起身来环视了一番在场的人,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出去跟他们对话。”然后他开始点兵点将道:“王副区长,梅局长,朱主任,何秘书长,对了,还有姜晓燕姜局长,你们跟我一去去。”
欧楚贵毕竟还是心虚,必须拉上一群人给他壮胆,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总算肯走出去了,这总比坐以待毙强点。
我冲着络腮胡子招招手,示意他到我跟前来。络腮胡子倒是很听话,迈着小碎步跑到我身边,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这笑容有几分奴颜婢膝,又有几分低声下气。我心里暗笑一声,就他这个德性还作为拆迁户代表来跟区政府谈判,一动真格的就暴露了本来面目。
我说:“这位同志,你陪着欧区长一起出去,尽量做通大家的思想工作。你也看到了听到了,不是我们不想解决问题,而是用这种方式行不通。解决问题需要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而不是集体闹事,你说对不对?”
络腮胡子频频点头,小心翼翼地说:“对,唐市长说得太对了。其实我们根本不想闹事,只是希望政府能替我们做主,解决问题。”
我点点头,接着说:“你能这么想说明你的觉悟还是蛮高的,我可以代表江海市市委市政府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查清楚事实,如果真的有人克扣了你们的拆迁补偿款,我们的党政机关一定不会心慈手软,必然会严查贪腐分子。再重申一次,个别人的行为不能代表政府,他只能代表他自己,这种人就是极少数的害群之马,我们一旦发现肯定会及时清除出去。决不会给这种人生存空间。”
络腮胡子激动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兴奋地说:“唐市长,我相信您。你是个好领导,我相信党,相信政府。一定会尽力劝说大伙不要继续闹事,回去等候政府的处理通知,我相信唐市长和区政府一定会给我们一个公平合理的结果。”
我说:“你这么想就对了,好了,快去吧,大家都不容易,事情处理妥当后还要回去吃口热乎饭呢。”
络腮胡子跟着欧楚贵及一杆北城区的干部走出会议室,我坐在座位上长吁一口气,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这时候看到姜晓燕忽然去而复返,从会议室外又折回头走了进来。
姜晓燕拿起自己落下的警帽,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唐市长,你没别的事要跟我交代了吗?”
这个姜晓燕还真是个聪明人,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很多话也不方便交代,这会会议室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倒是个机会。
我看了一眼会议室门口,确信没人后低声吩咐:“一会人群散去的时候,你派几个得力的干警,把那个络腮胡子和今天挑头闹事的人监控起来,一旦发现他们再次煽动闹事,马上把这几个人抓起来,以治安条理将他们行政拘留,另外还要罚款,今天的事情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姜晓燕用力点点头,悄声说:“我也是这个想法,今天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就很难控制,必须动用强制手段,不能让他们认为闹事有理。可是就算暂时安抚住了拆迁户的情绪,问题不解决总是个祸患,我想知道,市里究竟是如何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