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不过是碧玉小家之女,连字都不识得几个,她和苏仕明同村所居,自小儿青梅竹马的长起来,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苏仕明父母亡去的早,黄氏又温柔婉转,两个成亲之后,可谓人举案齐眉,蜜里调油……又一年,还养了苏樱下来,更是美满非常。
这也是苏仕明宁可担下罪名,亦要保护家人的理由!!
不得不说,苏仕明不是东西,对黄氏,对女儿,却是千好万好的……同理,苏仕明这般深情,黄氏不可能不感慰,事实上,若不是膝下还有年幼的女儿在,她说不得,早在苏仕明被砍头之时,便上吊随着去了。
这一辈子——黄氏早便下决定要为了女儿而活,养大女儿,在招个上门女婿,为苏家传宗接代,这也是她执意想留在昭王府的理由。
毕竟,她一个弱女子,又是孤儿寡母的,离了昭王府,回乡间……便是有在多家产,要如何抚养女儿长大?就算可以,女儿长大后,她到哪里去给女儿招个可靠的上门女婿?
还不如依靠着昭王府,虽不甚自由,却起码是安全的!!
当然,这是在得知昭王府下手要害女儿之前……慌慌然,黄氏盯着桌上那碗汤水,怀抱着熟睡未起的女儿,她咬牙道:“妈妈,劳烦你盯着些!”
“据我所知,明日昭王便要出府送嫁,想来,他离开后,慌慌乱乱,这庄子里的警备会松懈些,到时候,若妈妈有了消息……”她睁着一双满是泪意的眼神看着老妈子,眼底满是哀求。
没有自由,她不在乎,反正女儿还小,她总以为,待天长日久,昭王总能明白她们是无害的……可,下药让她和女儿成了痴子傻子,她却绝不能忍。
她便罢了,本都想随着苏仕明而去,可樱儿怎么行?她那么小,那么懂事,是苏家留下唯一血脉,若她出了什么事儿,九泉之下,她拿什么脸面去见苏仕明!!
“夫人,您放心吧,老奴明白。”老妈子叹了口气,安慰的拍了拍黄氏的手。
这老妈子和苏仕明是同村人,无儿无女,幼时,苏仕明失父失母,差点饿死时,很是曾帮过苏仕明,所以,苏仕明发达后,便将这老妈子接到府里,说是伺候黄氏……可实际上,却是当老人长辈那么养着。
老妈子感叹苏仕明的恩德,又怎么会不帮黄氏和苏樱呢,“夫人,说句不恭敬的话,老奴无儿无女,是把老爷当成亲生孩子看的,您放心,哪怕拼却老奴的性命,老奴也会把您和小姐平安送出去……”
“妈妈……”听老奴子提起亡夫,黄氏不免悲戚一声,眼睛便要落下,而她怀中,本在熟睡的苏樱许是被吵醒,瞧着母亲流泪,不由眯了眯眼睛,半睡半醒的,伸手小手,“娘,不,不哭,不疼,疼了……”她为黄氏擦着泪。
“天啊!仕明,樱儿,我,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黄氏紧紧抱着女儿,终于放声痛哭起来。
“哇……”苏樱被母亲的反应吓坏了,亦跟着哭泣。
“唉!”老妈子长叹一声,老泪纵横。
——
楚昭在京城停留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起程赶往京效别庄,去追送亲队伍了,而关押黄氏等人的庄子,却正巧在楚昭出城的路途中,这一日,庄子里人潮涌涌,俱都围在大门口,准备迎接主子!
“王爷真的会路过这儿吗?”
“肯定会的,管事都说了,让咱们在门口跪迎……许是,哪怕王爷不进院,总会让咱们看一眼的!”
“不知王爷长成什么样子?在庄子里这么常时间,我都还没瞧见过王爷呢?”
“真龙皇子啊,肯定英武不凡……”
庄子门口中,丫鬟婆子,仆妇农女……三三两两聚成一团,就连庄子内的侍卫,大部分都会管事调到前堂维持,而后院中……
黄氏抱着苏樱,老妈子拎着包袱,三人小心翼翼的穿过花园,往角门而去。
“娘,好不舒服……”被黄氏用绳子紧紧勒在身上,苏樱不适的扭了扭身子,声声叫疼。
“樱儿,你听话,在忍忍,一会儿咱们就能出府了……等出去了,娘给我买你喜欢吃的桂花糕,你别喊,要听话,乖啊……”黄氏小声劝着,心疼的不行。
苏樱不过四岁的年纪,快些走路都不稳当,在这等逃命的关门,黄氏哪里放心让她独自去走,至于抱着背着……黄氏亦是娇弱女子,吃穿不愁,四岁的苏樱足有三,四十斤重,让黄氏一时一晌,她都难免手臂疼,若是抱上一路……
黄氏不敢肯定能不能坚持住,便只有用麻绳将女儿绑在身上这一招了。
可是,麻绳捆着,哪怕垫着在多软垫,又怎么会舒服?不过,小小苏樱却是懂事极了,哪怕被麻绳磨的手臂通红,却还是乖巧的点头,“娘,我知道了,我不哭……”
“好,好孩子……”黄氏瞧着女儿,心疼的声音都颤抖了。
“夫人,快,快一些,老奴花银子收买的那婆子说,只能把守角门的侍卫调开一刻钟的功夫,咱们抓点紧儿,千万别赶不上啊!”两人身前,老妈子声声催着。
“哎,妈妈,我知道了!”黄氏抹着额头的汗水,眼睛刺痛不已,却还是咬牙拼命。
两人一路蹑手蹑脚的向前,许是天可怜见,亦许是园中人都去府门口看热闹了,竟真的没遇到什么人,顺利的来到角门……抬眼去望,便见角门微开,四人空无一人。
“夫人,快些,咱们赶紧走!”老妈子大喜,几步上前,伸手推开角门,回头招呼黄氏。黄氏见状,连忙点头,一时间连身上的疲惫都忘了,三步并做两步赶上去,穿过角门……
三人仿佛逃出升天!
——
庄子,正门口,楚昭勒紧马绳,翻身飞下,准备进别庄休整。
管事的点头哈腰的伺候在其身侧,进了书房,一通洗漱用茶后,他抬头看了管事一眼,低声问,“那对母女呢?事情办的如何了?”
今日,他之所以留停进庄子,为的就是黄氏母女,毕竟,他这远走送嫁,一走就是大半月,留黄氏母女这个破绽在,始终有些不放心。
“回王爷的话,那药一直在用,只是……许是量太小,到看不出什么做用!”管事小心翼翼的回。
“嘶……”楚昭皱眉,心中有些烦燥,挥手,他吩咐道:“罢了,先将黄氏母女带来见本王。”他且要瞧瞧,探探这女人的底。
“是,王爷!”管事忙就声,退后两退,转身便去唤人,结果……好半晌儿,他又连摔带滚的回来,满面心慌,“王爷,不好了,那黄氏带着女儿跑了……”他冲进书房,大声喊着。
“什么?跑了?你这废物,孤儿寡女,一对软弱女人你都看不住,本王还要你做甚?”楚昭厉声喝着,一脚将那管事踢出两,三米开外。
“王,王爷饶命,饶命啊……”管事‘嘣’的一声撞在墙上,却顾不得喊疼,只是翻身跪地,连连叩头求饶。
“还不快派人去给本王追!!”楚昭怒喝!!
“是,是,奴才这就去,这就去……”管事连滚带爬的起身,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
庄子外,一路跑了足有十里有余,黄氏脸色惨白,手里柱着不知从哪捡来的树枝,脚底鞋都磨破了,一步一个血脚印,她喘着粗气,死死抱着怀中半昏半睡的苏樱,“妈,妈妈,那,那些人,我,我们甩掉了吗?”
“好半天没瞧见了,许是摆脱了!”老妈子背着包袱,惶然的回头张望,苍白的发丝俱都散乱。
“好,好,跑出来便好……”黄氏满面狼狈,眼泪一直不停,伸出颤微微的手,她解开绑着苏樱的绳子,苦笑着道:“妈妈,我实在走不动了,樱儿,我,我便把她脱付给你了,求你,你看在仕明的份儿上,将她养大,莫,莫要告诉她身份,只让她当您的孙女儿,平安一生就是了!”
“您,您抱走吧!”她把苏樱递给老妈子。
“夫人,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逃出逃出来了,难道就要倒在这当口儿……”老妈子老泪纵横,抬眼去望,便见不远处有一座农庄,不由大喜,使出最后的力量,一把扶住黄氏,她道:“夫人,您瞧,那里就有人家,咱们,咱们去讨碗水喝,歇息一会儿在上路也是好的!”
“这……咱们这身份,人家会愿意吗?莫要连累了人家!”黄氏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颇为不抱希望。
“总要试试的。”老妈子低声劝着,在她的坚持下,黄氏无奈,只得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往那农庄的方向而去。
幸而,她们的运气到是当真不错,那农庄的守门婆子心肠甚软,听了老妈子一番似假似真的话,竟真的动了侧隐之心,将黄氏三人放了进来,热饭茶汤的伺候着,又安排她们妥善的住了下来。
对此,黄氏和老妈子只感天谢地,觉得遇到了好心人,却没注意到,这诺大一间农庄中,伺候她们的小厮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庄子中,楚昭的人一所无所获的回归,眼见天色不早,若在不赶路,怕便要耽误和亲的行程,楚昭实在无奈,只得仔细叮嘱了管事和诸多侍卫,令其四处搜寻黄氏母女,随后,便翻身上马,一路扬常而去了。
心中满是担忧,楚昭踏和亲之路,而黄氏母女,却留在了‘好心人’农庄中,休养生息。
——
这一日,毓秀方才辞别大周氏,一路回到院中,方才踏入院子,便见晚翠匆匆赶上来,“姑娘,效外庄子管事前来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效外庄子?是哪一家?”毓秀挑眉,有些不解的问。
“回姑娘,是临近桃花村那家。”晚翠低声回。
“桃花村?哦……是挨着昭王府别庄的那家!”毓秀略一回忆,便想了起来,虽不知管事所为何事,却还是点头道:“那好,你唤管事进来回禀吧!”
不管是何事,只凭着那庄子临近楚昭别庄,便值得她见上一见了。
“是,奴婢遵命。”晚翠领命,翻身出院。没一会儿,就领了个四十来岁,白面微须的中年男子进院。那人一进门,面见毓秀便跪地叩首,“奴才郑顺见过姑娘。”
“起吧!郑管事求见我,所为何事啊?”毓秀虚抬手,俯视着问他。
“回姑娘,昨日奴才庄中进了三个形容狼狈的妇人,自称祖孙三人,遇了匪难……奴才观她们行状可疑,便派人试探……”郑顺刚黄氏母女来历一一道来,最后道:“那三个妇人,恐怕和昭王府有些关系……且,那带着女儿的女人,自称苏黄氏,奴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