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认为这魏渊在如今便敢稽越犯上,以后何尝不会作乱,而且他本身就不是汉人。古就有俗话,非我族类,必有异心。”什么贬为庶民,魏渊武功高强,为庶民之后还不是回钟家做家仆,钟家有这个一个高手,岂不是便宜了钟家。
“父皇,魏渊并未犯错,是儿臣之过。”太子连忙道,“父皇若罚,请责罚儿臣!”
楚昭不依不饶,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参奏名声也正当,楚皇有些头疼,偏偏太子这边却也不肯退让,都是自己的儿子,现在争的势同水火,他帮那边都不好,便道,“众卿有何意见?”
在楚皇看来,只不过是一件小事儿,他做不出决定,便问了臣子,可对底下所列朝臣意义便十分的不同。若是小时候两个孩童争吵自然不值一提,可今日却是第一次昭王和太子在朝堂上相争,说白了,如今说话就是站队。
楚昭又何尝没有这个意思,如今自己的势力已然暴露,与其等别人一步一步深挖,到不如现在摆出来,既能震慑朝臣,二来如今这个情况,表面上看来便是太子之过,父皇舍不得罚太子,到时他可以拿这件事情大肆宣扬。
三来,这朝堂上的臣子哪个不精明,如今他暗处势力已然稳固,可朝堂上的公然势力不够。而太子那边,却又钟家和钟皇后撑着,到底要扳倒太子,得先将钟家这颗盘根错节的大树给连根拔除。
楚皇一问出口,底下众臣便列为两排,以楚昭为首一排,力谏重查魏渊。
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名头,听起来响亮,像是天子近臣。
可锦衣卫却也从来只夜行。不知从哪代皇帝时兴起的这个部署,但凡锦衣卫中人只听配皇帝一人调令。说的俗些,便是皇帝的小耳朵,朝臣那哪个不恨?魏渊刚当的值,而且往如今的锦衣卫这代算,早没了前些任那样的权力,但恶名依然不少。
魏渊对钟家有恩,钟平与钟太傅二人又从来不是奸滑之辈。
如今眼看昭王和太子似乎是对上了,有眼力的都知道太子仁和,而昭王,从前似不显山不漏水的,可如今再看仿佛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一人上去掺和一脚,仿佛魏渊一个三品的官便是犯了大不敬的罪名,毕竟锦衣卫这官,之前确实出了不少奸臣。
都指挥使是三品官儿,但也是天子近臣。在楚皇之前,先皇便有一位都指挥使,满朝臣子皆被他风头掩盖,加之一直伴在皇帝身侧,又要给他禀报最近臣子家中近况,一时之间朝堂竟似把持在一个臣子手中。后来皇帝发现,便将他处斩。
到没造成什么大后果,只是从这之后锦衣卫的名声便不怎么好了。而那位都指挥使,也可以算是楚朝这么些年来,最大的一位奸臣。
如今开始党争,朝臣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连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了出来,一个个争的都是面红耳赤。
楚皇再上头听了半天,一时之间心里怒气竟然是攒了不少。他当年是怎么当上这个皇帝的,他心里十分清楚。当年他的两位皇兄便是如同自己的这两个儿子一样,再朝堂上各持一词,斗得水火不相容。到最后两败俱伤,他才捡了个便宜。
“都给朕闭嘴!”他阴沉着目光看着下首,“朕到不知朕的大殿竟然是菜市口了,朕让你们给朕出主意,不是让你们再朕的大殿上形容泼妇一样大吵大闹!”
“皇上息怒!”
楚皇声音一出,原本大殿上的吵杂之声尽消了。他冷冷的看了一言跪在朝堂上的臣子,又望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都值得你们这样争吵?”锦衣卫当年是十分风光,可到了如今是个什么地位楚皇最清楚不过。
如今的锦衣卫只听自己指挥,权力集中于他,更像是宫中保护他的护卫,只不过不同的是,锦衣卫各个武艺高强,“昭王和太子各禁足三日,退朝!”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了。
——
魏渊的伤还没养好,楚皇的圣旨已经来了,罢免他的官职。
“朝堂上的事情,你清楚吗?”
宣旨的小太监已经走了,魏渊握着那黄卷,一时之间眼神有些捉摸不透。魏侍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如实禀报,“今儿一早楚昭便拿了主子几个错误,让楚皇严惩,而后太子为主子求情,这之后朝臣们就各自站队,大约楚皇生气了,便罚了太子和楚昭两人禁足。”
魏渊垂着头,又嘲道,“这太子……倒是个好人。”只可惜好人往往不长命,而且他尤其的蠢。本身生在皇家,单纯和善良就是一件致命又愚蠢的事情。眼下这情况,楚昭开始针对自己——也有可能发现名单丢失之事和自己有关。
只怕拿他开刀,日后就是钟家了。钟家如今保的是太子,可太子其人却远远没有成长到一个帝王储君该有的心性。
如今才觉得权力地位是多么重要,倘若他在朝堂中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又岂能会被轻易的免官。如今他一个庶民之身,空有一身武艺,也不知道怎么去护着毓秀。而且……他没了官职,也离她越来越远。
魏侍旁的看不懂,虽然跟着魏渊时间不常,但他也知道,这个主子甚少露出落寞的表情。而且一旦露出这个表情,也不会是为了别人,只能是钟家的那位姑娘。
也许这是一个好机会。
“前些天晚上,钟姑娘来府里给主子送药,主子知道吧?”魏侍道。
魏渊自然知道,只是可惜没能见上一面。
“属下隔的远远的,确实看见了钟姑娘一眼。”魏侍道,“那日天黑了,月色便尤为明亮。钟姑娘着一身海棠色广袖群,月下的身姿容光,居然与月争辉,可为极美。”
魏侍从来与毓秀不合,如今说出这么一段话来着实诡异,便看着他,“你无缘无故说这些,为了什么?”
“钟姑娘自然是美人,名花当配厚土。”魏侍道,“可主子在楚朝的地界儿上,只是一个白身,更是辽人。主子有没有想过,倘若回了辽,您的身份,便是至高无上,而且日后若真有机会问鼎——以后位至尊迎娶钟姑娘,方不堕明月之辉。”
圣旨刚刚宣读,早上五更上的朝,如今天才刚蒙蒙亮。原本夜间的一轮明月只剩下浅浅的一点余晖,却依旧明润,魏渊自然知道魏侍说这么一段话,只是想让自己回辽。
可人总是贪心的,尤其是在得到了一些之后,便更为不足的想要更多。他想一直护着她,可——慢慢的,他也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他想让她幸福,之前他没有任何机会,所以只能告诉自己,就这样,他很甘心,若之后她嫁人,过的美满,他也甘之在旁边守着。
可贪婪已经起了,又怎么抑制的住。
他本就可以得到的更多,为什么要将她让给别人。倘若真的有一日,旁人娶了她——无论是谁,他都接受不了。
“主子”,魏侍看他似乎意动,便准备继续劝说,魏渊却挥手,“不必说了,我现在还不能走。”
如今……还太早。什么都没定,他不知道此刻若是回辽,倘若楚昭突然出手对付起钟家,钟家人向来耍不来什么阴谋诡计,到时候该怎么办?他虽然如今没甚实力,但到底有一身武艺,倘若真到了无法回转的地步,他还能带着毓秀去另寻一个安全的地方。
“那主子打算什么时候走?”眼看他已经意动,却似乎有什么绊住了脚步。
他在这里一无亲朋二无好友,唯一能绊住脚步的便是那钟家的。魏侍一时对毓秀又恨,一时又有些感激,倘若不是这个女人,他大概永远也却不动魏渊,可另一方面来说,若不是这个女人,或许他早没了牵挂回辽国了。
“属下知道主子担心钟家,可玉安能玉石硬碰硬?”他道,“若回了辽,最低您也是个王爷,到时钟家万一有难有主子力保,又有我辽国强兵坐镇,楚朝不敢不放。”
“我自有分寸,无需你指手画脚。”魏渊回首看着他,“这事情日后再说,你派人看着楚昭。”
万一他对钟家有什么动作,也好能有个应对。
魏侍知道他强硬,一番劝不下来,再劝也没用。但好歹他已经松了口,回辽已是必然,就是不知道还得拖到什么时候,叹了口气,便也垂首接下了他的命令。
——
钟家。
如今天气凉了,大周氏怕女儿早起凉了身子,便让她等太阳出了再请早安。只不过这几日心里有事儿,烦的睡不下,天刚蒙蒙亮毓秀也起了,站在院子里陪同晚翠采了些新鲜的露水。
“天该亮了,祖父和父亲当回来了”,将收集的晨露装入玉瓶之中,“刚好去母亲房里烧茶。”
露水泡茶其实味道并没有多好,只是书中所言,无根之水泡茶,方解苦。读书人有时便爱这些,钟平和钟老爷子都爱,毓秀偶尔也会早起尽孝,替他们泡一壶。
到大周氏房的时候,她人才刚刚起来。
看见毓秀讶道,“不是让你起来迟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又凑过去摸了摸她的手,“怎么这么凉,该不是起的早着了凉了?”又连忙道,“嬷嬷,快,替毓秀拿个披风,再去把府中的大夫叫来。”
毓秀忙笑着止了她,“今日一大早去了院子里采了些露水,您摸摸,女儿出了手,其它地方都好好着呢。”
大周氏一看,果然晚翠手里抱着个装露水的玉瓶,便道,“偏跟你祖父和父亲学那些东西,女儿家的,早上多睡一会儿就是不肯。瞧瞧你这眼底的黑,别以为年轻便能这么耗着。”
“只是最近没睡好罢了。”怕大周氏继续说,“好歹女儿辛苦了一早上,母亲忙让女儿先煮了茶,父亲和祖父快回来了。早上一大早去上朝,回来喝个茶刚好呢。”
京官不好当,尤其是每日早朝的。
寅时天不亮就起床,如今刚过了秋天,这天的寒气怕不轻。
大周氏说了毓秀几句,最终还是放她去煮茶。但比以往不同,今日钟太傅和钟平竟然是提前回来了,而且两个人连上的表情都不好,似十分压抑,下人迎着人入了府,大周氏带着毓秀赶来。
“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