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拨打号码,得到的都是已经关机的信息。
沈启文深吸了一口气,要让自己冷静,她一定不会出事的。
这里是南城,是段仕琛的地盘,怎么会有人敢动段仕琛的女儿呢?
忽然想起了上次的绑架,她在商场里被人带走,要不是他托关系找到了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把她救出来。
他简直太粗心了,竟然忘记了上次的事情,让她一个人呆在家里。
要是再发生一次上次的事情,他会受不了的,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滢心,你在哪里,千万不要有事!
他竟然也相信起自我安慰这个说法来,虽然知道这个没有用。
滢心,接电话啊,接电话。
一遍接着一遍的拨打,可始终都是关机。
沈启文知道他现在一味茫然的拨打电话已经没用,他要用最快的方法找到段滢心来。
上楼,回到房间,拿出电脑,他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黑了交通局的网络,可是为了段滢心,一起合法的违法的,他都愿意去做。
医院。
她现在竟然在医院里,她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甚至于安慰自己她只是去探望李佳霖的妈妈的勇气都没有,他想她们的关系这么好,理应去探望,可是为什么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想到她那未曾有人睡过的大床,他第一次有不知所措的念想。
拿过车钥匙,记下医院的地址,车子飞快的驶入车流。
沈启文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看见这样的段滢心,虽然每个人都会生病住院,但是他从未想过段滢心会如此的苍白。
上次他记忆里她住院是因为要骨髓移植,那时候他还小,跟在姑姑的身边,一路给她找骨髓,看着她在医院里,明明很担心自己的病,还乐观的对着他们笑,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心疼,同时又十万分的自责,因为若不是他小时候的离家出走,也不会造成在小姑姑肚子里的她营养不良,他一直把段滢心身体不好的原因归结在自己身上。
都是他的错,所以他要照顾滢心一辈子。
他小时候立下的誓言,那时候他以为他们是兄妹,所以会用哥哥的名义来保护她,照顾她,可后来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对她的感情开始转变,他不得不承认,十年的时间,他在冰冷的国外,在那个出租屋里研究游戏软件,开发手游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挥之不散的都是她的样子。
他以她为圆形,设计了多款游戏,在那里,一颦一笑都是按照她的样子来的,他倾注了一生的事业,都只为了换她一笑。
就连陈睿也说,明明公司在纽约发展的很好,如日中天,可是他就是要搬到南城来,他不想再走了,只想在她的身边,陪着她长大,看着她笑,就是自己最开心的事情。
他在病房的门口看见了如同门神般的霍向寒,清冷的眉眼扫过他,知道他是青木帮的当家,身手了得,他现在关心的不是他,而是白色木门里的段滢心,他为什么会跟段滢心在一起。
“你怎么会在这里?”
清冷的眸看着霍向寒,口袋里的手指紧紧握起。
“呵,这应该我来问你?”
霍向寒轻轻地扯动下嘴角,薄唇扬起半边的弧度,似是嘲笑他。
“让开!”
他前进的脚步被霍向寒挡住,冷漠地开口,他要见段滢心,没有人能够阻止。
“你倒是要问问滢心愿不愿意见你?”
滢心?
他叫的如此亲热,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是滢心的狗,可以代替主人叫唤了。”
他一向温文尔雅,却对这个男人有着极端的不喜,看见他就觉得两人牟足了劲,要大干一场来,就像现在,他们虽然都面上无波,但心里都带着要把对方弄死的狠劲。
口袋里的手指又是紧了一分,一米八九的两人正面对着,依如两个要开火的两方。
“我是她的谁,你要自己问问她?”
霍向寒自信的眉眼挑起,故意的把他和段滢心的关系说的如此暧昧。
他就是要激怒沈启文,他就是要看看这个为了别的女人把滢心一个扔在酒吧的伪君子,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
一夜未睡,可并不影响沈启文的精神,只是因为颜值太高,面部的肌肉绷紧来,猩红的眸看着他,“收回你的话!”
他不容许这个男人和段滢心有任何的联系,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应该有交集。
“已经说出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般,你若能收回,我可以出钱,你表演一个!”
霍向寒摊开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
沈启文看着他笑里藏针的样子,并没有恼怒,嘴角也轻轻一笑,扯起一抹得意,“嗯,我会好好教育她!”
怪他之前教育方式出了问题,什么样的人都拿来做朋友,他等下会好好的跟滢心说。
霍向寒心里的怒火终于被沈启文给挑起,想起找到滢心的时候她满身颤抖害怕的样子,她浑身都被那个混蛋弄伤,他恶心的身子压在半裸的段滢心身上,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他现在竟然大言不惭的站在他面前,跟他说要见滢心,谁给他的胆,敢站在自己的面前。
两人的视线对视在一起,沈启文感受到来自于霍向寒的威力。
他出拳很快,而且很猛,直朝着他脸砸过来。
在那零点零一秒的光速中,他的身子下蹲了半个,举起自己的右手,接住了他的拳。
两人的身子因为双手捆绑而拉近,霍向寒另一只手迅速出击,击中沈启文的胃部。
他虽然长期锻炼,跆拳道、散打也是会一些,但在霍向寒这里只是小儿科,他从十岁就开始握着枪杆生存,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势均力敌的两人渐渐出现了偏差,沈启文温润的嘴角也有了红肿的痕迹,而霍向寒也没有逃脱,右脸也被砸中一拳。
他们性格很相似,都是很冷话不多的人,对待事情干净果断,要是没有段滢心,他们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可就是因为段滢心,他么一辈子都不会看得起对方,他们只能是永远的敌人。
“你以为自己是谁,敢代表滢心说话?”
“那你是她的谁?”
一拳接着一拳,彼此的谩骂也不曾停止。
段滢心本来想安静地自己呆一会,可是却被门外太过激烈的打架声惊扰,面无表情的站在窗前,她想这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可是却在听到沈启文的声音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怎么跟他说自己的事,她更是无法想象他听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他现在已经和李佳霖在一起了,他还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看她笑话的吗?
她却是忘记了,越在意一个人越是会在意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她现在是残破不堪的,已经没脸面对他了。
“沈启文,今天我要弄死你!”
门外的两人刚弹开,又缠在一起,霍向寒手指抵在他的后腰处,用力的往里按去。
那里有穴位,按下去之后沈启文的身子会发酸,力气也跟不上。
“彼此彼此!”
他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那次要不是欠了霍老先生的人情,他一定会弄死他,敢绑架段滢心。
“你让她那么伤心,让她一个人去酒吧,你混蛋!”
霍向寒知道这是沈启文最不想听到的,事实上他也是故意说起的,知道这样会让沈启文难受,分神。
他承认自己这是小人的行为,可没办法,他是个太强劲的对手,现在只要能给滢心出气,他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果然沈启文在听到段滢心去了酒吧,脸色都变了,“你说什么,她去哪里了?”
恍然睁大不感相信的看着霍向寒,求证的样子让霍向寒一下子笑了起来。
狂妄的笑声不断,嘲笑着他,“你现在是来关心她了,我告诉你,她一个人去了酒吧,喝的烂醉,不省人事......”
后面的话他故意停下来,以沈启文的聪明一定能够想到。
她去了酒吧,喝的烂醉,然后醒来在医院里。
沈启文把听到的信息归拢,心口颤抖的厉害。
滢心,你真的一夜未归。
“啊!”
用力把缠在自己身上挥拳的霍向寒挥开,因为刚才的分神,胸口处被砸了好几拳,若是普通的人早就会受不了的倒下去,只是他身子骨硬朗的很,扛得住。
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身上的霍向寒弹开,还没站稳身子就去拉门把手。
段滢心听见身后的动静没有转身,直到那一股冲力伴随进来,她感觉到有人朝着她而来。
肩膀被握住,那是一双有力的手臂,她的身子一下子被他翻转过来。
她低垂着头,鼻息间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视线跟着落下自己脚尖。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她的身子也跟着瑟瑟发抖。
“滢心?”
他的嘴角被霍向寒打中,开口说话太急切,扯到了伤口,他呲了声。
那声呲如此的真实,让段滢心才相信面前的人是他。
“滚出去!”
霍向寒跟着进来,扯过沈启文的手臂就往外推。
拉扯间三个人的身子纠缠在一起,谁也不想放过谁。
“停下!”
在剧烈的争吵中,是段滢心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醒来已经吃过饭,虽然只是吃了两口粥,但气色也是比之前好了些。
抬起视线,像是看着陌生人一般的看着沈启文,“坐吧!”
霍向寒依言,放开了手,站在段滢心的身边,扶着她朝床边走去。
眼睛被刺的生疼,沈启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的滢心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如此虚弱。
段滢心回到了病床上,霍向寒很是体贴的把被子给她盖上,站在边上。
“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他说!”
沈启文听到她开口来,却是对着霍向寒说的。
霍向寒点头,手指落在她的肩膀上,“我就在外面,有任何事大声叫我立刻就出现!”
“嗯。”
沈启文转过身子,看着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流,心口疼的窒息。
谁能够告诉他仅仅是过了一夜,发生了什么。
此刻的他好想时光可以倒回,他再也不会因为什么狗屁善良去帮助李佳霖,他妈的,真是吃饱了撑的。
浑身发软,不知道知觉的坐在了滢心面前的凳子上。
段滢心回头,看着他。
“昨天你去哪里了?”
沈启文没想到段滢心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这个,忽然想起了昨天她打来的电话,李佳霖的声音正好传过来,他不知道她听见了没有。
“我...昨天和...李佳霖......”
“我知道了!”
她打断他的话来,很是快速的打断,不给他任何再接着说下去的机会。
沈启文喉咙里卡着鱼刺般,现在竟然无法解释来。
不是她想的那样,不是她认为的关系。
“滢心,你还记得在旋转餐厅我跟你说的话吗,我说我可以带你去坐情侣座,我们已经不是兄妹了,你记得吗?”
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难耐的说起。
段滢心是记得的,他前脚跟自己说过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后脚就跟李佳霖去约会了,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是多么可笑啊。
更可笑的是自己,只是随口就来的几句话而已,竟然会如此认真。
她就是个傻子!
“我记得。”
她点头,她只是被人欺负了,又没有失忆,所以他说的话她是记得的。
“滢心,我说的都是真的,是表达我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不是兄妹的关系!”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对段滢心表达爱意,很有可能就会失去她,他总有一种感觉,滢心以后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和她在一起,摸她的小辫子,宠溺的拍她的头,在她伤心的时候把她搂在怀里了。
他的小鸟长大了,好似要带着自己的力量离开鸟巢来,他甚至都没有了追赶的勇气。
段滢心听到他跟自己的表白,嘴角冷冷地笑起。
昨天和李佳霖约会,今天和她表白,世上竟是有如此搞笑的男人,他以为天下的女人都在那里排队等着他青睐吗?
他以为自己是谁,皇帝老儿吗?
可笑,真是万分可笑!
沈启文看着她嘴角的笑,只觉得扎眼的很。
“滢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想要做你的哥哥,也不想你当我的妹妹,我想我们在一起,可以一起牵手,吃饭,走在任何大街小巷,你想要做的事情我都会陪你去做!”
“十年前你说你要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可是你,现在,为什么回来?”
后面的几个字,她每说一个心口就疼几分,一字一字的蹦出来,仿若带着她胸口的肉一般。
“因为你!”
他说的是实话,他之所以放弃纽约那么好的市场回来,全都是因为她。
呵呵。
段滢心笑了起来,因为你,多么好笑的三个字。
“那么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因为你,我遭遇了什么?”
她的一双眸像是一把刀落在了沈启文的身上,他内心里自己堆积起来的安慰和幻想,一下子被她击垮,溃不成军来。
她遭遇了什么?
想起霍向寒愤恨的话,还有那仇恨的拳头。
“滢心,无论你经历什么,在我心里你都是原来的滢心,我......”
“你什么,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你看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认识吗,知道怎么弄成的吧?”
她忽然就发疯似的扯开自己的袖子,用力的往上掀,沈启文这才看见她的整条手臂都是青紫痕迹,那是被男人虐待而来的。
“是谁?”
猩红的眸,沉睡的雄狮睡醒来,要去收拾自己的猎物。
“有用吗?”
相对于他歇斯底里的愤怒,段滢心却是一脸平静淡然的反问而起。
好似这一切的遭遇都不是自己身上的,她多想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醒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怎么办,为什么这些东西那么清晰的在自己身上。
脏,好脏,不要别人说,她自己都觉得好脏!
她哪里还有脸面去面对众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滢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望着她脸上生物可恋的平静,沈启文深呼吸一口,压下心口要把那男人拉出来碎尸万段的恨意,对着她道。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
她记得醒来的时候,霍向寒拉住她的手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去晚了,现在呢,他也在这说对不起,说都是他的错。
那么她真的好想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他们两个都拼命的来认。
“所以昨天的事情是你做的?”
段滢心看着他主动的承认错误,眼角的那滴泪凝结起来,落在了尖尖的下巴上。
沈启文一下子哑然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不说了,我身上的这些是你弄的?”
她把手臂举起,在明晃晃的灯光下让他看的更清楚来。
沈启文不敢说话,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心口被一把尖锐的刀插进去,一点点的刮着他,那一块块肉要全部被割下来。
他第一次尝试到痛不欲生的感觉,即便十年前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痛过,可现在却是不同,他恨不得把自己给宰了。
“滢心,我...求求你...”
他求她,求她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说了。
段滢心吸了下鼻子,用力的眨了下眼睛,无视他眼中带泪的哀求。
“你走吧!”
她让他走,不要在这里,他在这里,只会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只会让她更痛苦。
“我不走,滢心,我要陪着你!”
她现在的身边是最缺人的时候,他打死都不会走的。
“你走,你走,给我走,我不想见到你!”
她忽然起身来,半跪在床上,手臂挥起,一拳接着一拳落在他的头上。
手指被打的又麻又痛,可是她早已没有知觉了,身体上的痛不及心里的痛十分之一。
“你走啊,走!”
她大叫,用尽全身的力气让他走。
她不想见到他,不能见到他,她不想恨他的,可是他在这里,她刚想忘记昨天的事情却又是会想起。
“我求求你,你走吧,好不好,你让我静一静?”
段滢心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滢心!”
沈启文起身,从她的后面将她抱住来,又怕弄伤了她,手臂不敢用力,只是圈着她。
他的呼吸从耳侧传过来,让她忍不住的想要跟他一起呼吸。
段滢心意识到自己这个多么可耻的行为,跟一个人共同呼吸,那得是多么亲密的关系,而她,俨然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十年前她哭着求他不要离开,十年后她哭着让他走。
十年的轮回,结局似乎早已注定了。
他们不管是不是兄妹,都无法在一起。
“滢心,不要赶我走,我可以不说话,我只想陪着你,在这里陪着你!”
他不任何人都知道现在的滢心有多么脆弱,他必须留在这里,跟她在一起,用自己的行动告诉她,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我已经不干净了......呜呜呜呜......”
终于段滢心咬牙说出了这句话,虽然她不想承认,极力的让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告诉自己要站起来,可是为什么,想到这个,心口就好痛,痛到麻木,痛到不能呼吸,痛到被人按住大动脉,不给去死,只能睁着眼睛清醒的感受这切肤之痛。
“滢心,不会,你永远是我的滢心,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也好疼,不比她的疼少一分,他甚至想用自己去代替滢心,可是发生过的事情要怎么倒回,滢心,不管怎么样,你是什么样,他都要定了她!
那个该死的王八蛋,他发誓一定不会放过他!
“沈启文,你走吧,让我自己静一静!”
眼泪落在了医院白色的床单上,身子毫无力气的蜷缩在一起,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眼泪还在流。
簌簌而下的眼泪里,是他的样子,离自己越来越远。
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