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七名唐家骑兵,化成了一股银色的洪流,即将将王七吞噬。
他们皆高举长刀,似乎下一刻便要砍在敌人的头颅上。看似勇猛便也能成为鲁莽,无异于送死之举,他们如何能是王七的对手?
一千骑兵未曾交战便阵亡七百有余,唐君墨自然心痛,哪里还舍得让他们继续去送死。
近三百骑兵,人数虽多,但没有半点杂乱与惧意,因为他们之间隐隐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不仅步伐完全一致,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数十丈的距离很短,王七看着越来越近的二百八十七名唐家骑兵,没有动作,只是不知为何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时候,离得他最近的那名士兵的刀落了下来。
一柄刀,便是二百八十七柄刀,甚至比他们加在一起还要更加强大!
刀未落,刀势先至,王七眉心的皮肤出现一道极细微的血线,就在他双脚站立的地方,出现一道半尺宽的裂缝,并且还在不断地扩大,不断地延伸!
这便是唐家骑兵的力量,哪怕王七肉体强横惊人,也不能无视!
战意滔天,夜空中突然凭空凝聚了一柄宛若透明的大刀,比王七的整个身体还要大上数倍,朝着他的脑袋砍了下来。
王七欲避开,却不能避开,因为这二百八十七柄刀,每一柄都能化为透明的大刀,避无可避,无处不在!更重要的是,此时他身体周围充斥着无穷的战意,他像陷入了一团沼泽之中,又像被无数根锁链困住!
避不开,便只有硬接。王七眼神冷冽,同时抬起两只手,朝头顶上方拍去。
他的动作很慢,就像他抬起的不是两只手掌,而是两座亿万斤重的大山。
但速度快慢只是相对来说,他依旧能在大刀劈下来之前作出应对。
这一刻,他左右双手开始变成紫色,不是中毒或者淤紫的那种紫色,而是金属般的紫金色。
也就在他手掌变化完成的那一刻,大刀终于劈了下来。
王七的两只手掌合在一起,仿佛是和尚在做合十行礼的动作,只不过他的手不是放在胸前,而是在头顶。
但事实上,与合十行礼还是有差别。
因为他手掌与手掌之间并未完全贴紧,还有一条极细的裂缝。
有意或者无意,那柄大刀不偏不倚,朝着这道裂缝砍了下来。
王七用力,将大刀夹住。
二百八十七名唐家骑兵用战意凝成的一击,岂有这么容易阻挡?
答案是否定的。
王七双臂逐渐弯曲,双手拇指离头顶只有半寸的距离,那柄大刀离他的脑袋也只有半寸的距离。
仅仅如此。
他的手再也没有被下压半分,大刀似乎被铁钳夹住,或者说是被两座紫金铸成的大山夹住。
王七纹丝不动,双脚深陷入泥土中,犹如此刻时间都趋近了静止。
今天晚上的这场暴雨下的很大,也下了很久,到了现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威严的电蛇在云层中穿梭,偶尔林中明亮如白昼,却没有雷声响起,地势较低的地方的雨水已经盛满,渐渐开始朝着四周横溢。
雨还在下,那便代表着时间还没有禁止,只是因为唐家骑兵停止了冲锋,王七保持着动作不变,才给人造成的一种错觉。
此时,唐家骑兵与王七之间保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代表着哪一方力量先枯竭,便会失败,或者死去。
王七境界雄厚,身体内蕴藏的力量就算形容不上无穷无尽,一时半会也很难力竭。而那些唐家骑兵虽说境界相对较低,甚至其中有些还不是修行者,但他们整整有二百八十七人,自然不惧。
如果双方真的要比较一番高低的话,恐怕要等到天明,甚至更久的时间才能分出个结果。
这一幕,唐君墨不愿意看到,贤一也不愿意看到。
因为他们此时都很想杀人!
变化在瞬息之间,他们两人服用过丹药后调整了数个呼吸,还未待药效作用,便冲入了战场中。
一出手便是最强大的手段,因为他的敌人足够强大,只见金光大作,一尊和他身体同样大小的法相出现在场间。
贤一纵身跃起,待快要落下时脚尖轻点在一名士兵的盔甲上,借力再次跃向空中,九锡禅杖被他握住,又像被那尊法相握住,朝着下方砸了过去。
雨水迷了眼睛,虽然让视线变得模糊了一些,但他砸下去的禅杖没有一丝的偏差。
他要像砸西瓜一样,将敌人的脑袋砸开。
场间一切形势的变化都被王七看在眼中,他身体没有动,一座金色的宝塔从天而降,似乎要将他镇压在此。
光明出现的同时,便代表着黑暗的事物会更加黑暗。
头顶上金光大作,明亮却内敛,并不向四周扩散。于是王七身前的夜色更加漆黑,如一滩墨。
也就是这个时候,被雨水冲刷的更加发亮发寒的洛水剑,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刺向他的小腹。
伸这个动作并不慎重,似乎这只是唐君墨随意的一击。因为随意,而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威能,便容易使敌人轻视。
王七没有轻视这柄剑。
哪怕用剑的人的境界在他眼里很糟糕,但这毕竟是百器榜排名前十的神兵,就算他肉体强横,也没有到敢无视它的地步。
锋利的剑,能够轻易地刺穿血肉,取人性命。
这柄剑和落下的宝塔一样强大。
王七双脚陷入泥土中,无法挪开。他的双手夹着头顶上一柄用战意凝成的大刀,也无法出手。
这便代表着,他依旧无法躲开。
种种的迹象表明,王七似乎陷入了绝境,但往往故事中的大反派生命力顽强,没有那么容易便死去。
就在这个时候,他动了。
他身体没有动,嘴唇动了。
王七微微张嘴,似乎要说点什么,在死前留下遗言。
如果被围攻的是王河山,那么张嘴必定惊天动地,言出法随。
王七虽然与王河山同姓,但他终究不是道明寺的大长老,不修佛,更加不曾学会言出法随。
他说出了一个字。
近乎咆哮,像遇到天敌,遇到入侵的敌人的野兽一般。
“吼!”
...
落下的暴雨停了一瞬,因为方圆数十丈的雨水在这一刻都被震成了最细微的水雾。
狂风四起,湖面上的水开始像海浪般翻滚起来,无数片青叶被震落,茂盛的树冠变得光秃,犹如一下子到了深秋的季节。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因为一道无形的涟漪以王七为中心,朝着四周迅速扩散。
头顶上的那座宝塔没有压下来,贤一的身体承受了一股巨力,朝着后方抛飞而去。
唐君墨的剑也再难刺入一分,不仅如此,连他握剑的手都在开始颤抖,最后连退一百七十三步,后背撞在一颗粗壮的树干上才停了下来。
有鲜血从他们腹中吐出,将胸前的衣襟彻底染红。原本就是负伤之躯,再承受了王七这一击,此时以手无缚鸡之力。
但他们脸上唯有半点失落或者绝望的表情,虽然没有得逞,看似之前的举动毫无意义,可他们的双眼却是越来越明亮。
这种明亮是兴奋而期待,或者说隐隐还带着点自豪?
以他们两人通脉境后期和通脉境巅峰的境界,纵使在同辈中算得上极强,甚至有与一念境初期的高手战斗的实力,但在王七的面前依然显得无力。
他们还带年轻,修行的时间不够长。也正是这一点,他们才有足够的胆量。
因为在大多数的情况下,活的越长不代表越能看破生死,而是越加喜爱而留恋这个世界,便更加怕死。
贤一与唐君墨两人,最开始便没有打算能重伤王七。
...
就在这道吼声从王七嘴唇中传出来的一瞬,那柄用唐家骑兵战意凝成的大刀落下来了一分。
就算二百八十七名士兵同样受到了这道吼声的影响,哪怕他们阵型慌乱了一瞬,哪怕耳中流出了鲜血,甚至有境界低者耳膜直接破裂,这柄大刀依旧落下来了一分。
一分便是半寸。
半寸,这柄刀便斩在了王七的头顶。
用唐君墨嘲讽的话来说,王七的弟弟是个王八,他作为王八的兄长自然也是个王八。而所有人都知道,王八的壳比较硬。
纵使是这样,刀刃触在王七的头皮上,毫无悬念,没有任何阻拦,便轻易的被划开,露出了下方白森森的头骨。
但也仅此而已。
唐家骑兵受到那道吼声的影响,战意不复之前那般强大,终于在这一刻露出了弊端。
王七感受到头顶上真实存在的疼痛,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我被一群蝼蚁给伤了!
蝼蚁怎么能伤到我!
蝼蚁怎么敢伤我!
他手臂上的青筋像游蛇,每一块黝黑的肌肉都仿佛坚硬的精铁,在这一刻似乎同时活了过来。
力量传至左右双掌,战意凝成的大刀顿时破碎,化为无数粒光点消散在空中。
同时,二百八十七名唐家骑兵皆身受重伤,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再也没有战斗的力量。
王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望向场间的众人,眼神变得愈发阴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