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二由地面跃起,庞大的身躯逐渐在视线中变小,最后变成了一个芝麻大的黑点,才开始落了下来。
他跳的很高,所以有足够的距离,足够的时间来让他加速。
随着落下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精钢铸造一般的身躯渐渐发烫,发红,看上去就像被烧红了的铁块一般。直到某一刻,覆盖在他腿上的布料再也承受不住这种高温,率先燃烧起来。
贤一抬起头,眯起了眼睛,心生向往。
他看见唐二下半身完全燃烧了起来,看上去就像脚下踩着两团火焰从天而降,犹如神兵。
唐二前一刻还在离地面遥远的天空中,似乎要触碰到雷光闪烁的乌云,然而只是一瞬的时间过去,他便出现在秦无名头顶三丈外。
速度代表着力量。
如今唐二落下的速度主宰境之下无人能及,除非是贤一不顾身体负荷,在连续使用踏天步的情况下才有可能与之相比较。
不说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贤一不出片刻必力竭而死。现在场间所有人的都只关心一个问题。
唐二的这一击,究竟会有多恐怖?
...
几乎是唐二出现的一瞬,场间便狂风大起,以两人的战场为中心,朝着四周席卷而去。
今夜下了一场暴雨,从雨始时分便一直没有停歇过,但如今唐二和秦无名方圆数十丈以内没有一滴雨水,仿佛有一个透明的球体将他们两人包裹住。
扎营的帐篷被狂风拔起,脆弱的细树被拦腰折断,或者摇摇欲坠,随时有要倒下的迹象。
在这一刻,唐家骑兵表现出了他们反映的迅速和军纪的严格,没有任何人惊慌,迅速将佩刀抽出在插进了泥土中,在狂风中纹丝不动。
这并不是说他们有多么强大,也不是想要告诉大家众志成城的道理。而是因为狂风只起了一瞬,很快便消失。
于是飞起的帐篷重新落在了地面上,快被连根拔起的树停止了摇晃,三百骑兵重新列好了阵型,依旧四人护卫在中央。
为何风起,却只有一瞬?
因为唐二落了下来,他的双脚触及了那层由无数薄膜重叠在一起而构成的盾牌上。
于是,再也没有半分的力量溢出,全部集中在了他的两只脚上,朝着秦无名,或者那面盾牌上踩去。
如果说“踩”字显得太随意,形容不出他的气势,那或许可以换成“轰”,唐二的双腿像是蕴藏着无穷力量的拳头,朝着盾牌轰了上去。
秦无名抬起头,脸上五官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的扭曲,早已经看不到他最先轻蔑或者嘲讽的样子。
在离他手掌半寸前的地方,有一双被火烧的微微有些发焦的脚,至于原本套着的那双的布鞋,早已经不知道去了何处,或者已经被焚烧干净。
这双脚看似寻常,不知道在这普通中隐藏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那这便是极不寻常。
终于某一刻,漆黑的脚底与那面有天地元气凝成的盾牌相触——最先触碰到的是唐二的脚跟。
没有如想象中一样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突变发生,也没有人惊呼,一切是显得如此的沉默或者死寂。
贤一屏住了呼吸,他看见几乎是脚跟与那面方盾相触的同时,盾牌便凹下去了一块。
脚跟是圆的,有弧度,所以凹下去的是一个半圆。
看上去这场较量是唐二赢了,因为照着人们猜想,这面盾牌既然无法阻拦住,那么下一刻便会化成粉碎。
可猜想的事情没有发生。
唐二半只脚掌陷了下去,盾牌没有裂开。
紧接着,他整只脚掌踩在了上面。
秦无名的双手还是朝着天空上方张开,并且还是伸的那般直。唐二的脚轰在了上面,他手中的盾牌便多出来了两个凹陷的坑。
唐二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不是破开这面盾牌,而是要用脚踩秦无名的脑袋,就像踩夏天最熟的西瓜一样,将脑袋踩的爆开。
盾牌依旧没有裂开。
但唐二的脚掌离秦无名的头颅更近了三寸的距离。
这幅画面看上去,秦无心双手托着的不像是一面由天地元气构成的盾牌,更像是一张柔软,可伸可缩的渔网,或者是一个弹性极好的猪膀胱。
唐二此时的身躯有一层楼那么高,满身精钢铸造般的肌肉高高隆起,仿佛是一个小山般的巨人。与下方的秦无名比起来,体形大小很不协调。
这个时候,他的身体里面好像有无穷的力量。
拥有力量的感觉很好,但这个数量一旦超过界限,便会在体内横冲直撞,要寻找一个出口发泄出去,很明显,秦无名便成为了他发泄的对象。
两人这一个照面的交手,这就结束了?不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瞬息的时间,唐二的双脚再陷入盾牌三寸,离秦无名的脑袋只剩最后一寸半的距离。
有火焰从他脚掌重新燃起,身体每一块隆起的肌肉都为他提供力量,再陷一寸。
脑袋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哪怕秦无名的头骨坚硬如铁,如果被唐二踩下去,他必定横死当场,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然而之前说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这半寸的距离,仿佛是这面盾牌所能忍让退缩的极限,又像是分别站在大河两岸的人,无论是沿着上游还是下游走,始终不会重合在一起。
极有韧性的盾牌已经凹陷变形到了极点,秦无名的双臂依然伸的笔直,不肯弯曲,哪怕是半分。
然而那双脚还在继续传递着恐怖的力量。
那会产生怎样一个结果?
唐二面无表情,秦无名亦然,场间众人只听见密集的咔擦声音响起,往秦无名脚下望去,看见以他为中心,地面上出现一道蛛网般的裂纹,并且还在继续扩散。
草地上的积水以及血水终于有了去处,流向了那些裂缝中,两人碰撞的力量传入了秦无名脚下,他两只脚往泥土中不断下陷,没及腰处才停下。
以上一切的一切,花费了一千六百字用言语来记载,但事实上从唐二的脚跟触及盾牌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在以不可扭转、电光火石的速度下完成。
唐二从天上跳了下来,要踩在秦无名的头上,秦无名挥手间用天地元气构造一面盾牌用作抵抗,势均力敌。
一人攻,一人守,为何说势均力敌?
因为这是最纯粹的力量的碰撞,不是一方对另一方发动的攻击,而是由两人互相承受,并且作用在他们身上。
唐二没有动。
秦无名没有动。
脚掌与头颅之间,依旧隔着半寸的距离。
方圆十丈内重新有雨水落了下来。是暴雨,越下越大。
突然他们两人,不知道是谁咳嗽了一声,接着又有另一道咳嗽声响起,几乎是同时,两口夹着破碎内脏的鲜血从他们嘴里吐了出来。
无数块骨骼,不约而同的碎裂,噼里啪啦的声音像在炒一盘蚕豆。
唐二小山一样的身体朝着地面倒去,秦无名腰身以下的部位完全陷进了土里面自然不会倒下,但他也无力垂下了手,搭耸着肩膀,朝着唐二看去。
唐二披头散发,雨水很快将他胸前的血渍冲洗干净,他看了看依旧阴沉一片的夜空,也朝着秦无名看去。
“你输了。”秦无名缓缓说道。
“都受了同样的伤,如何说是我输了而不是你输了?”唐二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服用过那毒药后,你们天秦人不仅身体变得耐揍了不少,连脸皮也练的像铜墙铁壁那般。”
“我这么说,自然有道理。”秦无名说道。
唐二说道:“什么道理?”
“你虽然变得比世界上最大的母猪还大,样子看上去挺吓唬人。”秦无名看着地面那滩极淡、但是仍然能分别出来的血迹,说道:“但是你吐的血比我多,所以是我赢了。”
小山般的身躯正在逐渐恢复正常人的体形,唐二朝着秦无名的方向吐了口口水,嘲讽说道:“蠢货就是蠢货,居然连这种滑稽的理由都能想得出。”
秦无名摇头,说道:“畜生便是畜生,说我不要脸,其实自己本身才是最无耻的。流逝的血液越多损耗便越大,这是不争的事实。畜生理论不过便骂人,莫非不是自知理亏?”
唐二冷笑,接着大笑,最后笑的无比放纵,无比张狂。
他眼神中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一空,没有兴奋和狂热,也没有冷漠,什么都没有。因为对于死人不必抱有情绪。
“我承认你说的对,但那又如何?我们是为了分胜负?不是,从始至终,我们都是要分生死。”
唐二说道:“现在我们两人都没有了反抗的能力,你马上便要死了,或者是一把刀,或者是一柄剑,总之,今日你必死无疑。”
“就算论胜负,也应该是我胜。但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从不与死人争。”
一把刀,指的是三百骑兵的某把佩刀,或者是贤一的那把长刀。
一柄剑,或许是躲藏在角落里的那柄阴险的剑,也有可能是唐君墨的洛水剑。
但不管怎么样,就像唐二说的,秦无名今日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