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集的人群在街道上来来往往,黑压压的一片很难寻找到其中的某个人,就仿佛是汹涌流动的一条大河,抛进去一颗石子溅不起半点水花来。
唐君墨赶至北门外,站在门口沉默了片刻,偏过头说道:“人找不到了,派人去到城主府说一声,看能不能将城门关闭几日。”
曹江说道:“少爷,恐怕城主不会答应,最多只能加大进出城门的盘查,其实对方出了商会我们还要追拿的话便无异于大海捞针,顶多碰碰运气。”
“嗯,那便依你所说的做。”说完后唐君墨不再多言,转身又回了商会中。
如果不是因为今日唐君墨的命令外,天下商会的休息室绝对算得上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要说拍卖重宝的客人,就算是杀人犯躲了进来,衙役也不敢擅自闯入捉人。从此可以看出天下商会的地位和影响力,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未尝不是对客人的一种保护。
唐君墨走到一间寻常的屋子外停下来,没有耽搁太长的时间,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在房屋中央有一茶桌,座位上有一黑袍男子正在品茶。
怎么又是黑袍?唐君墨有些恼怒,这些人喜欢装神秘也就罢了,为何都是这一副打扮,生怕告诉不了别人自己很神秘?
“见过唐公子。”这位黑袍还算懂的规矩,放下茶杯,站起来微微躬身行礼。
唐君墨点头,问道:“你就是极寒铁液的主人?”
黑袍说道:“是上一任主人,现在已经归唐公子所有。”
唐君墨没心思与对方计较这些言语上的讨好,径直问道:“保你一年自然没有问题,你的仇家是谁?”
黑袍似乎有些犹豫,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南阳杨家。”
唐君墨想了想,问道:“南阳郡有两大世家,杨家和袁家,可是这个杨家?”
黑袍说道:“正是。”
“一个杨家而已,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在身,无法腾出人手来护送你去洛水,你就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估计半个月就够了。”唐君墨说道:“到时候再把你送到洛水,只要不出了城门,谁也奈何不了你。”
黑袍的脸被宽大的衣帽遮住,无法看清他的面容,但想必也是大喜,连忙说道:“谢过唐公子。”
唐君墨摆了摆手,说道:“这只是小事情,只是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黑袍说道:“唐公子有想问的尽管说。”
唐君墨想了想,说道:“极寒铁液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个地方还有没有,你还有没有。”
黑袍低头望着地面,似乎是在回想什么,许久后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说道:“我原本是南阳郡的人,南方常年气候炎热,在郡内西面某个地方有一座火山群,大大小小的火山以数万计,其中有一日我去到了某座火山时...”
唐君墨开口打断对方,问道:“你为什么去这种地方?”
“唐少爷有所不知,火山口旁有几率会生长出一种草药,伴生火山盐,都能卖个好价钱。而且我修行的功法与火有些关系,去炎热之地对我有不小的好处。”
“嗯,你继续说。”唐君墨说道。
“那一日我走的比较远,一不小心在火山群中迷了路,慌张之时途经一座火山,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说到这里,黑袍特意开口解释说道:“因为功法的缘故使我体质特殊,所以对冰寒格外敏感。”
唐君墨从小饱读各类书籍,自然知道极寒铁液这种神物只能在极热之地才能生长出的特性,说道:“于是后来你就得到了极寒铁液?”
黑袍说道:“就是这样,不过那座火山内我仅仅得到了一滴,其他地方还有没有我就不清楚了。”
唐君墨陷入了沉默,黑袍男子自然不便再过多少,于是整个房间内都变得寂静起来。
房间外时不时有行人走过,房间的隔音效果极佳,自然受不到半分影响,只有两人胸口起伏,传出两道弱不可闻的呼吸声。
“知道了。”说完后唐君墨拍了拍手,没过多久后一名侍女便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恭敬候在一旁。
“公子有何吩咐。”
唐君墨说道:“将这位客人带去贵宾室好好休息几天,如果他需要什么你们就帮他出去买,钱不是问题。”
“是。”
“谢过唐公子。”
唐君墨挥手,说道:“去吧。”
待两人离开后,唐君墨抬头愣愣望着屋顶,许久都保持这个动作没有动弹,不知在想何事。
...
今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是个携妻儿郊游的好时候,若实在是单身找不着伴侣,带只会撒泼的狗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个身影从树林中钻了出来。
在他的脚下是一条不住两人宽的小道,能勉强通过车马,小道上还长着许多翠绿的杂草,有的还刚长出不久,看样子过路的行人并不多。
贤一整了整衣裳,想将头顶上的草屑也拍干净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斗笠,自嘲笑了一声,紧接着开始左右观察起来。
小道通南北,左右皆树,三里之内无房屋农舍,更无闲庭漫步的鸡鸭。
贤一从怀中掏了掏,找出来了两张地图,一张摊开在地上后比洗澡用的大盆还要大,将全国各地的山脉溪流城镇都详细画了进去,而另一张只有寥寥数笔,化成了几根线条和一个鲜红的点。
简易的那张地图虽说看似小儿胡闹般,但事实上每一根线条都能与另一幅“大南山河图”吻合,甚至最细微的一点扭曲都丝毫不差,绝对非出自寻常人之手。
画地图的人是道藏,当然不是寻常人,而那个鲜红色的点便是贤一要去的地方。
距离不过十里。
贤一再次检查了一番,将衣物上最细微的皱褶都捋平,才深吸一口气,缓缓朝着北面走去。
叫不出名字的鸟在头顶上鸣叫,声音婉转悠扬,在一株株高大的树木间回响了好久才散去,若是视力够好的话,还能看清两侧不远处各有一条延绵的山脉,像是一个肉夹馍一般将中间的这条道路以及贤一给夹了起来。
贤一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除了一些期盼外更多的是紧张和不安的情绪,以至于完全忘了卸下脸上的易容和贴上去的胡茬子。
不过可以看出来他内心还有些惧怕,甚至因为考虑的事情太多,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行走的脚步越来越慢,说的好听一点便是游赏的诗人,若是粗俗一些,无视他国师的尊贵身份,那便是一只胆小的乌龟在慢慢地爬。
可纵使走的再慢,只要没有停下脚步,那便是在前进,那便离那颗标记的红点越来越近。
头顶上的太阳向西边落了下去,金黄色的霞光被旁边的树林所遮住,越加显得漆黑。
贤一停了下来,呆住了一会后开始四处环顾,抬起头,发出一声惊叹。
“好大的树啊。”
他站在红心的正中央,也站在树脚下。
这是一颗只有数十丈高,但无比巨大的树。贤一自有在十万大山中长大,不知爬过多少山头,又在与伟正正在道明寺后山吃酒喝肉抓妖兽,却自问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树。
这棵树的树干三十个人环抱也不一定能围住,站在它的面前就像被一堵墙拦住了去路,而因为树干太粗壮而高度和树枝的茂盛程度不成正比,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蘑菇。
感慨过后,贤一便愣住了。
这里只有这样一颗大的吓人的树,那么他应该干嘛呢?
贤一围着树环绕了一圈,发现了一个半人身高大小的树洞,里面供着一尊看不清面目的泥像,还有盛满灰烬的香炉和几个干瘪的水果。
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人。
是的,一个人都没有。
在他想象中,依照道藏在离别时说的话和话语中所代表的潜在的意思,他应该会在这里遇到一个等他的女子。
如果世间上有什么女子能和他有关,又值得能算尽世间一切事的道藏放在心上,那他觉得应该是楚余。
也就是那个楚楚动人的楚楚。
贤一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感觉,他只用了极少的时间便恢复了过来,沉默想了想,安慰道师傅在临行前好像也没有交代楚楚会在这里等他,或者自己是理解错了,真正的意思是要他在这里等。
那便等吧。
贤一打定了主意,于是找了一根凸出来极为厉害、比大腿还要粗的树根坐了下去。
此时是深春,不是落叶的季节,巨树却枝叶枯黄十分不合时节,除非很仔细才能观察出来某个角落里也有嫩芽在生长。
不断的有叶子落在地面,落在贤一的身上,将他放在一旁的长刀也渐渐覆盖了起来,藏在了见不到的地方。
闭眼,盘腿,即为打坐。能调节气息,能平心静念,能吞吐吸纳天地元气。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太阳终于落下了山头,使得原本就昏暗的森林内更加不便视物,漆黑一片不见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