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死了。
昨夜明威府内发生了一场大火,火焰腾空近十仗,将附近照亮的如同白昼,若不是发现的及时,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人要葬身在里面。
许多人都从半夜被惊醒,围观不断崩塌的房屋和倒下的木梁,没有人敢靠近。就连南天院里派出了几支精锐的军队都束手无策,只能等到清晨时分火渐渐熄灭,才走了进去施行救援。
虽然说是这样说,可所有人都清楚在这样的大火下没有人能存活下来,不过所幸的是城主府内的仆人所剩不多,否则要从无数只剩一堆焦炭的尸体中分辨出死者的身份,还是一个麻烦事。
许龙虎从地上内拾起一串价值不菲的珠宝项链,看着身前那个扭曲成一团的人影,心中很快已经有了答案。
推测的过程并不复杂,在府内能用上这种昂贵的首饰,又是在主卧中被发现,那答案只能是将军夫人陈婧。
旁边一位士兵皱了皱眉,不知道是因为空气中的焦臭味道太恶心,还是觉得画面实在太过凄惨恐怖。
“仔细查一查,找到刘天宣的尸体。”许龙虎说道。
命令传达下去,士兵忍不住说道:“这也太倒霉了,怎么突然着起火了?听说陈夫人昨日清晨还去京城里那些大人们的府门前嚎哭了一遍,居然还没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就死了。”
许龙虎没有接话,沉默片刻后说道:“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这支军队虽然不及羽林军强大,但也是张逸手下训练有素镇国军成员,没有等待太久便得出了结果。
一名士兵上前汇报,许龙虎听完后自言自语说道:“发生火灾的原因是一位侍女半夜去厨房找食物,打翻油灯洒在了柴堆上,这理由倒也说的过去。”
他两道墨蚕般的浓眉快要拧成一条直线,接着说道:“可刘天宣一个废人,连正常的行走都没有办法做到,为何那些尸体里面没有他?”
士兵上前说道:“刘天宣断腿后便极少出门,据醉生楼里的管事说,他接近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去光顾过。”
许龙虎说道:“那更加不对劲,他如果没有离开将军府,就根本不可能侥幸避开这场火灾。”
士兵说道:“那会不会火灾就是他所为?”
“刘天宣性格怪异又贪生怕死,不会做这种对自己百害无一益的事情,除非他已经准备躲进雪原,否者就逃不掉事后帝国铺天盖地的追捕。”许龙虎说完后问道:“有没有发现将军府内的财产?”
士兵说道:“地底有一个密室,几乎没有被火灾波及,但我们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差不多被搬空了。。”
许龙虎朝着屋外走去,同时说道:“我回南天院一趟,你们在这等我,记住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
长安是一个治安极佳的城市,虽然这里的人性格都是火爆,可正常情况下双方有了矛盾都会选择去决斗台解决,毕竟这里是天子的脚下,更何况还有一座寺庙的存在,所以往些年极少有血案发生。
将军府内上下人口二十有余,尽数死在了这场大火下。但除了许龙虎这个张逸亲传弟子的身份外,竟然再也没有说得上名号的人物到场。
正午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让稍微变暖一些的气温又降了下来,将街道上那些青砖缝隙里的灰尘冲刷的一干二净。
刑部尚书府外的十里长街上,两侧都挂满了白绫,走在上面的人听见了耳中隐约有悲痛的哀哭声响起,连带心情也不禁低沉。
关候喜也死了。
一位朝廷的从一品大臣逝世,于此比较起来,那死去的陈婧和二十多位仆人的性命,便成了无关紧要的小事。
发现关候喜尸体的是他的妻子,清晨睁开眼时察觉旁边少了个人,扭过头就看见自己的丈夫悬挂在一根红绫上轻微摆晃,尸体早已冰凉。
关候喜的人缘不好,几乎没有人喜欢他。可前来参加追悼的人还是很多,络绎不绝,将原本就接近腐朽的木门坎彻底踩烂。
唐太傅看着堂中央的老妇醒来就哭,哭一会就昏迷过去,摇头说道:“从我进门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半时辰,关夫人昏了四次,这样下去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我也觉得吃不消。”大学士长孙文点了点头,说道:“唐大人,要不你去劝说一下?”
唐太傅低声怒道:“你可是要害我?我可还记得唐夫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出了名的悍妇,整个长安城里的人无不闻风丧胆。”
说到这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脸上的笑容跟一朵邹菊一般,说道:“我还记得你当时瞎了眼追求她,结果被连着扇了十多个耳光,现在上去安慰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莫要年纪大了就记性不好,好了伤疤忘了疼。”
长孙文冷哼一声,说道:“这么多年前的屁事你都记得,看来太傅这个位置是在是清闲得很,改日我定要禀奏陛下一番。还有,你说我瞎了眼是什么意思?”
唐太傅不以为然,突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局已定,你日后离大皇子远一些,当心惹陛下不喜。”
“树上两颗果子,一颗鲜红但是很小,一颗很大但是青涩,你会选哪个?这本来就是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摘下来尝尝不就一切分晓?”长孙文拍了拍唐太傅的肩膀,说道:“到了,我先过去。”
唐太傅朝着门外望去,一辆黑色的马车停了下来,常王从车厢内走出,后跟着大皇子。
大皇子的外貌看上去十分普通,明显是没有继承南宫天圣哪怕半点的俊美容貌,是属于换上寻常的布衣,站在人群中丝毫不显眼的一类人。
可人类本质的好与坏,头脑的聪慧与愚蠢,野心蠢蠢欲动还是安于现状,都很难只从外表上便分辨出来。
唐太傅自顾摇头,似乎是极为惋惜,唇齿微动,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
南宫顺仪审阅完每日的奏折,揉了揉脑袋躺在的桌面上,正将睡着时却站了起来,朝外走去。
雨下的更大了一些。
南宫天圣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问道:“何事不解?”
南宫顺仪的小脸上满是困惑,先是鞠身恭敬行了一礼,才说道:“孩儿不明,明威将军府内发生的大火和关大人自缢,是何人所为。”
南宫天圣微笑,说道:“侍女失手点燃了火,尚书大人以死明志,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为何你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
“孩儿觉得两件事情分开看都能说是巧合,但如果同时发生。”南宫顺仪想了想,说道:“那就太巧了一些。”
南宫天圣说道:“嗯,说的有道理,那你觉得凶手是谁?”
年轻的皇帝陛下紧咬住下唇,显得内心有些犹豫,对视上了父皇鼓励般的眼神,才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跟国师大人有关。”
南宫天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神情却不变,接着问到:“莫非是因为国师与明威将军一家有旧仇,昨日在朝堂上关候喜又公然质疑于他,所以连夜杀人灭口?”
没想到南宫顺仪摇了摇头,说道:“孩儿不这样认为,相反,孩儿觉得命案肯定不是国师大人所为。”
南宫天圣问道:“为何?”
南宫顺仪说道:“大南的国师不应该是如此心胸狭义之人,就算有仇有怨也不至于祸及无辜,更何况如此做的话嫌疑太大,是愚蠢。”
“就算我们不相信他,也应该相信千尺大人的眼光,不会将位置传给一个没有气度的蠢人。”
南宫天圣极为满意,说道:“很不错,接着说。”
“孩儿所言这两件事跟国师大人有关,是因为我认为隐藏在暗中的敌人是故意所为,如此至少能达到诬害名声的目的。”南宫顺仪说道:“有动机的是天秦人,但天秦人绝对不可能在长安城内来去自如,否则早已经被我国的高手察觉。所以,我觉得问题出在我们内部。”
“奸细?”南宫天圣说道:“大南这么大一个国家,有敌人的奸细也是在所难免,你去查就是。”
南宫顺仪说道:“可是我仔细思考了一番,认为仅仅是毁坏了国师大人的名声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但我又实在想不出来,这样做对谁有好处。”
“那些信徒都是愚蠢而盲目,信仰很难动摇。而朝廷里的那些大臣只要有点脑子,自然也不会相信,所以毁坏的只是国师在那些不信佛的人心中的形象,无益之举。”南宫天圣说道:“你不妨换个方位思考一下,陈婧死了,关候喜死了,对谁有用处?”
南宫顺仪闻言双眼骤然明亮起来,大有一丝豁然醒悟的味道,躬身行礼,说道:“谢过父皇。”
南宫天圣点头,说道:“去吧,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