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冬天的夜里都比较冷,更何况是这种刚下过大雪的日子。
晚上有月光,月光照在厚厚的积雪上再折射开来,让本宁静且漆黑的夜里多了些亮。像是一杯淡水倒进了新研好的浓墨。
先前提过,大南国教为佛教。
陛下信佛,所以佛教昌盛,压过了西边的那座道观,如今天下子民绝大多数皆信佛,无数人坚定的跟着陛下的步伐,拜倒在众神佛佛像座下。
天下佛寺众多,但佛门圣地只有一个。
出了长安东城门外有一群山皆称道明山,山上有佛寺便为道明寺,寺内有佛门子弟无数。
明寺有三长老一方丈。大长老二长老乃隐世之人一心修佛常年不可见,排行最末的三长老当了大南的国师。
既然是国教,自然不能归于山林不理世事,但整日让一群俗世之人扰了佛门的清净也不是办法,于是国师便是寺内面向外界的代言人,帝国的庆典又或者是祭天都由其主持,也是向世人表达出寺内意志的一种方法,但天下子民不是谁都听说过大长老二长老,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国师便是天下信徒心中的另一位陛下。
一念之上为主宰,世人皆知大南的国师千尺大师是主宰境的无上强者,所以知道大长老二长老存在的皆对道明寺心有畏惧。
这是为何?因为号令万千信徒的无上强者千尺大师是三人中最弱的!
三位长老皆为主宰,让人提起无不敬畏,那和三位长老齐名的方丈呢?
据传方丈大师三岁入佛门,从小悟性极高,法号道藏,因为他一生通读三千道藏,至今已快一百五十年,可这么一位人物,竟然是一始终无法感受到天地元气不可修炼的凡人!
但对道藏大师了解越多的人越是惧怕,因为他心思慎密智慧举世无双,正是九十余年前那场旷世大战的神秘军师!熟读兵法极擅长掌握人心,天秦国阵亡的士兵至少有一半是死在他的计谋里!
那场大战后为了替自己间接犯下的杀孽赎罪,发誓余生一心侍佛不迈出山门一步,从那以后果真再也没有人在俗世间见过道藏大师!
道明寺分外寺和内寺,外寺是平日里供信徒烧香拜佛之处,那内寺自然是佛门子弟虔心修佛的地方。今夜夜静,自然无人干扰。
但今夜道明寺的宁静被打破了。
一人兀自从云间落下,无声进了内寺,径直走向了最里处的一个房间,正是道明寺方丈道藏大师的住处!
只见此人也是个和尚,身高七尺白眉飘飘,不是跟着贤一朝夕相处十六年的师傅还能有谁?
立于房外,驻步停下。
房内亮起一盏油灯,有人悉索穿衣,随后迈步声响起,声音渐近一声吱地响开了门来。
是一清瘦矮小老人,头顶九颗戒疤,身材佝偻,正是道藏大师!
道藏双手合十,本就佝偻的身子弯曲的更厉害,向来者说道:“道藏见过二师叔。”
知晓百多年前往事的人都知道道藏大师从小拜在大长老座下为徒,那贤一的师傅被他称作二师叔,那便是二长老柯白梅!
迈入主宰境的世间顶级强者柯白梅!
柯白梅点头回礼,道藏相迎入室,柯白梅双手负于背走了进去。
两人坐于桌前,道藏为柯白梅倒上一杯清茶,率先开口说道:“昔日与二师叔一别已是十六年,今日相见道藏好生欢喜,只是少了美酒只能予清茶代替,还望师叔莫要怪罪。”
柯白梅端杯饮茶,一声长叹,说道:“你是我看着长大,你的性子合我,这些后辈们我最喜欢的便是你,多年不见又怎会怪罪?”
道藏报以一笑,接着说道:“师叔云游归来自是喜事,只是半夜相见定是有要事要交代师侄去办,师叔不妨直说。”
柯白梅摇头笑道:“你还是这幅看破说破的样子。”又接着说道:“明日通告天下,道明寺来年开春收徒。”
道藏点头道:“好。”然后又接着说道:“寺里十年收一次徒,现在离上次收徒还只过去了五年,估摸算着时间小师弟也应该十六岁了,莫不是他来了长安?”
此时贤一正在新住处睡的香,自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成为了大南佛门圣地方丈的小师弟,也不知道往后知道了会做如何感想。
听着道藏一语道破,柯白梅忍不住打趣说道:“人世间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三千道藏。”
道藏接着问道:“既然师叔想着磨炼小师弟那自然不能出面,到时小师弟该拜在谁人座下?”
柯白梅说道:“大师兄能教的我自然也能教,三师弟忙于世事哪有空余时间耽误,那自然是拜在你座下,我那徒弟涉世未深跟你自然是再好不过。”
道藏听着是二师叔要求自己自然不敢反驳,点头答到好,只是脸露为难的说道:“拜在我门下我自然是会倾囊相授,只是...辈分岂不是乱了?”
柯白梅想着有些道理,到时候自己也是低了个辈分,想到三师弟知晓还不知会怎么打趣自己,忍不住哈哈笑着说道:“你们何时见过我在意过这些虚名?让你们占我点便宜也无妨。”
柯白梅的笑声在房屋里响起,接着说道:“好久没和师侄下过棋了,夜深清净倒也不错,趁着今天高兴我们下一盘如何?”
道藏智慧过人还是个棋道大家,而他的棋艺更是由柯白梅所授,酒逢知己千杯少,道藏自然很是乐意。
于是屋内阵阵落子声响起,透过了门窗渐传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