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因为聂文曜的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脱衣服,怎么药浴?你不是没药浴过吧?”
聂文曜像是被烤熟的虾,红着脸连忙摇头:“不、不是,药浴过。”他只是没反应过来,他哪里想到这昭华郡主会突然这么开口,反应过来之后,一张俊脸还是不自然:“请……请郡主先回避一下。”
苏岑也不打算闹他,等下耽搁了时间水凉了就没有效果了,听了这话,就转过身,避开了聂文曜。聂文曜这才松了一口气,动作很迅速地褪了身上的衣服,然后下了水,顿时觉得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几乎把他整个人给淹没了。
蒸腾的水雾弥散开,聂文曜的视线都有些看不清了。
苏岑等听到聂文曜下水的声音,这才转过身,聂文曜整个人都埋在了药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甚至连脖子都没入在水下,露在外面的一张白净的脸红得彻底,似乎没被人这么盯着看过,他显得格外的不自在。
苏岑倒是没像是昨天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么闹他,脸上的表情也恢复了严肃,朱唇抿紧了看着已经呈现墨绿色的药汤,这才视线略微上移对上聂文曜的脸:“把肩膀露出来。”
“啊?”聂文曜一怔,本想说什么,可看到苏岑沉着冷静的目光,那种清冷的眸色似乎感染到了他的情绪,让他分不出别的心思想别的,往上浮了浮,露出了削瘦的肩膀。
因为常年待在药庐的缘故,聂文曜本身极白,衬着墨绿色的药汤,看起来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
苏岑却仿佛没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地望着聂文曜的脸,嘱咐道:“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没有我的吩咐,不许睁开眼睛,也不管你感觉到四周任何的异样,都不许睁开,听明白我的话了吗?”苏岑的表情太过肃穆,让聂文曜愣了一下,才连连颌首,只要能让他恢复成正常人的状态,别说是半个时辰,就是一个一整天,他也愿意啊。
苏岑看到聂文曜点头,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闭上吧。”
聂文曜不等苏岑说第二遍,就立刻把眼睑合上了。
苏岑等确定聂文曜看不到了,才绕着木桶,走到了他的身后,然后翻开手腕,露出了缠绕在手臂上的小金蛇,狭长的蛇眸幽幽一眯,望着聂文曜白得过分的后背,蛇眸里幽幽一缩,可到底没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从苏岑的手腕上脱离开,游走到了聂文曜的肩膀上。
聂文曜被肩膀上突然涌上的一种沁凉感惊得浑身一哆嗦,刚想反射性地睁开眼,可想到苏岑的话,强忍着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硬生生地把那种不舒服给压了下去。好在,那种沁凉窝在肩膀上就没有再动了,而在聂文曜看不到的地方,小金蛇盘旋在他的肩膀上,金色的蛇鳞在蒸腾的水雾中,显得格外的好看。
只是不多一会儿,从蛇身上渐渐涌上出一团黑气,先是包裹着蛇身,然后再逐渐的包裹住了聂文曜。
而聂文曜原本白皙的肌肤,开始渐渐浮现出一层黑色,很淡的黑色,却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着,就像是他体内的毒素再慢慢从身体里被一点点逼出来一样。如果此刻聂文曜睁开眼,一定会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不过好在他闭着眼,只觉得通体舒畅,浑身比过往这些年任何时候都要轻松得多。
甚至半个时辰很快都过去了,他还没有感觉到水里的热气散开,他觉得奇怪,可郡主的话就是圣旨,只要能活下去,他就听郡主的!
在感觉聂文曜的身体承受不住再多的灵力之后,小金蛇蛇眸里极狭长的一部分微微动了动,尖脑袋微微一转,就看向了苏岑,苏岑知道今晚上的逼毒已经完成了,立刻就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帕子,递到了小金蛇的不远处,小金蛇眸底这才极快地闪过一抹笑意,慢悠悠开始爬到了帕子上,苏岑立刻替某条有洁癖的蛇开始清理身上沾染上的黑色毒素。
等差不多了,这才看着小金蛇懒洋洋地顺着她的手腕一转,重新缠在了她的手腕上,再也没有动过分毫。
苏岑这才把原本准备好的盖子盖在了木桶上,只露出了聂文曜的脑袋,这才对聂文曜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聂文曜这才如同解放了一般睁开了眼:“已经好了?”
“是啊,你觉得现在身体怎么样?”
“很轻松,原本抑结于心的那种不舒服感觉轻了很多!”聂文曜眼底都是惊喜:“郡主,刚才趴在我身上的是什么?感觉凉凉的。”
“哦?帮你吸毒的。”苏岑并没有过多解释,随口应付了,好在聂文曜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也就没再询问,他再泡了没多久,水就开始凉了,苏岑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掀开了盖子,顿时一团水汽涌出来,让聂文曜的视线看不真切。
苏岑却是仿佛能穿透水雾看清楚聂文曜此刻的模样,等差不多了,这才绕过屏风走到门前,喊了仆役,让仆役早就准备好的另外一个木桶搬了进来。那几个仆役早就有聂文曜吩咐过,也没多问,推开门把散发着热气的一大木桶清泠泠的热水抬了进来,然后头也未抬地出去了。等门关好了之后,苏岑这才重新走回到聂文曜的面前,水汽已经散开了,聂文曜正惊异地看着自己黑漆漆的肩膀。
“郡主,这?”
“这是隐藏在你体内的毒素,等完全逼出来,你就没事了。”
“……”聂文曜眼睛的惊喜掩饰都掩饰不掉,没想到寻找了这么久的医治办法,竟然让昭华郡主给找到了。聂文曜心底的感激之情全部都化为了千言万语,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半晌,才嗫喏了一下,才郑重地说出几个字:“郡主,谢谢。”
可能对于郡主没什么,可这真的如同再造之恩了。
苏岑无所谓地耸耸肩:“各取所需罢了,我在世子爷身上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的。”
聂文曜却不生气,毕竟他身上的东西没有比命更重要的了。
聂文曜重新洗干净身体之后,这晚上就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甚至起晚了,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毕竟他身体不好,以前发病的时候整夜睡不着,更不要说一夜睡到天明了。而养心苑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定国公的眼睛的,定国公过了正午就找了个借口来看聂文曜了,聂文曜当时正躺在软榻上看书,一直苍白病态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抹红润,多了几分气色。
定国公看得大喜:“曜儿,你身体可好些了?”
聂文曜看到定国公,立刻坐起身:“父亲,您怎么来了?孩儿没去看您,反倒是您来看孩儿了。”聂文曜觉得抱歉,把书放到一边,连忙搀了定国公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是站在了一旁。
定国公拉着他的手上下看了看,硬朗的脸上也带了喜气:“无妨,你身子骨不好,也坐下吧。”
聂文曜依然坐到了一旁,只是正襟危坐的,格外的严律克己。
苏岑原本在定国公来之前是坐在一旁悠然自得的,这会儿也站了起来,站到了聂文曜身后,定国公不动声地打量了一眼,在看到苏岑脸上的那块胎记时,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听管事嬷嬷的话,说曜儿起晚了,他还以为曜儿是开窍了,他很快就能抱孙子了,不过看这贴身婢女的模样,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定国公忍不住又转到了聂文曜的脸上:“曜儿,看你气色好了很多,可是身体好些了?”
聂文曜眼底明显带了喜气,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吗?孩儿也觉得今日身体好了不少,原本想晚些时候去看看父亲的,没想到父亲倒是先来了。”
“无妨,曜儿可是换了药方?”养心苑新买了很多以前没有用到的药材,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了。
苏岑和聂文曜早就通过气,聂文曜难得和自己父亲撒了谎:“对,换了药方,是临走之前华姑娘给孩儿的,孩儿原本不报什么希望,只是想着,不能辜负了华姑娘的一番好意,所以,就让人按照药方买了药,昨天药浴了半个多时辰,没想到真的好用。”
定国公一听,也是欣慰,几乎老泪纵横:“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连说了几遍,才终于停下来,抹了抹眼,兴许是怕被看了笑话,定国公很快恢复了威严,只是语气软了很多:“原本想着明晚上的寿宴曜儿你不能参加,可看曜儿你气色好了很多,那明日就跟为父出去见见人,为父请了九王爷,九王爷兴许会来,你身子骨好些了以后,也能帮帮为父。”
“九王爷?”聂文曜听到这,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看了苏岑一眼,怕自己的父亲引起怀疑,又连忙移开了。
苏岑听到定国公的话眉头也是一拧,怎么也没想到墨修渊竟然会来定国公府。
看来自己那一刀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苏岑眉头深深锁着,心情有些不好,可也没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瞧着定国公和聂文曜又说了一番,直到人离开了,聂文曜才惴惴不安地看向苏岑:“郡主,要不……你明晚上先躲一躲吧。”
苏岑摆摆手:“我明晚上不出养心苑就行了,再说了,定国公也只是说可能,墨修渊不一定会来。”如今外面到处都是找她的人,不会比这定国公府里安全多少。
聂文曜想想也是,自己是惊弓之鸟了,九王爷来也只会去主院,不会到他这养心苑来,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只是苏岑从再次听到墨修渊的名字,脸色就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