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江予迟强行把我带回家,一路上什么都没问,到家也只是放好水抱我去洗澡,而我就像一个破碎的洋娃娃,任由他摆弄。
因为我已经成了行尸走肉,不会说话,没有反应,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宋清涴的决绝像利剑一样插进了我的心坎里,而宋锦煊的绝情则像是一个绞肉机,将我的心搅成了碎渣,痛的我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也许该死的那个人是我。
从一开始就是我。
如果我死了,那就不会跟江予迟结婚,陆景川也不会受那么多的罪,宋清涴就更不会走到这一步。
我真该死!
洗好澡出来不久,外面似乎有人进来了,江予迟出去了一下,进来的时候端了一杯水给我:“清雅,你什么都不要想,喝点水好好睡一觉。”
我就着他的手木然的喝了水,之前还一点睡意都没有,喝完水后却很快变得昏昏沉沉,显然是他在水里加了料,刚刚进来的人也许就是送药。
江予迟轻轻揉着我的脑袋柔声安抚我:“清雅乖,好好睡,不要怕,我会在旁边守着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因为你至少还有我,有小乔。”
我不知道他具体给我下的什么药,但药效有点强,我脑子再怎么乱糟糟,我再怎么不想睡觉最终也还是睡了过去,但浑浑噩噩中却一直在做噩梦——
我梦见了陆景川,他突然从海面上冒出来,扯住我的脚就往水里拖,冰冷刺骨的海水淹没里我,我不断地挣扎,脚却被他紧紧的抓住,怎么都挣不开;
我梦见了宋清涴,她悬浮在海面上,全身湿哒哒的还滴着水,打湿的头发像海草一样,那些头发突然朝我袭来,把我裹成一个粽子,勒的我呼吸不过来;
我一会儿被冰冷刺骨的海水浸泡,冷的打哆嗦,一会儿被海草一样的头发包裹,热的喘不过气来的,陆景川和宋清涴就犹如冰火两重天,不断的将我煎熬。
我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在喊我的名字,一会儿是江予迟,一会儿又变成了小乔,一会儿又是混合声,我想跟他们求救,张着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我很害怕,我想扑进江予迟的怀里求庇护,我想抱着小乔求安慰,可我的身体根本不像是我的,我无法控制,只能任由冰火两重天不断的侵蚀。
也不知道被这噩梦折磨了多久,我才终于挣脱了束缚,迷迷糊糊中闻到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睁开眼看到的不是那个熟悉的卧室而是一片白。
这里是医院?
江予迟的的声音突然响起,还带着一丝激动:“清雅,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脑子还不太清醒,也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我怎么了?”
江予迟不无担忧的道:“你发烧了,四十度,一直在说胡话,已经昏迷了一天两夜,再不醒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一天两夜?
那现在岂不是宋清涴跳海自杀的第三天?
我急切的问:“清涴呢?有消息了么?我二叔一家现在怎么样了?他们……”
江予迟抢着回答:“我的人今早已经找到了她的尸体,你二叔一家在给她料理后事,你快点好起来,也许还赶得上参加她的葬礼,送她最后一程。”
尸体……
料理后事……
参加她的葬礼……
这一个个词就如同一柄柄匕首,狠狠的扎在我千疮百孔的心上,让我的心变得更加支离破碎,眼泪汹涌而出,我张着嘴却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刚送走了陆景川,又要送走宋清涴,这让我情何以堪?
江予迟给乔思语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醒来的消息,然后便一直安慰我,说到后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我基本没有任何回应。
不是我不想回应,看他憔悴的神情和眼下的乌青我也知道他这几天都没休息好,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毕竟我眼睁睁看着宋清涴死在我面前。
乔思语很快就赶过来了,看到我掉眼泪她也红了眼眶,呜咽着说我吓到她了,认识我这么久,她还从没见我这样,她差点就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
我倒是宁愿醒不过来,这样就不用面对二叔一家,不用面对这么多的不幸。
我真的想逃避眼前的一切!
很意外的,宋锦煊居然来看我了,虽然只是看了一眼就急急忙忙的走了,并没有说什么话,但这一眼已经让我满足,因为我都不敢奢望他会来看我。
宋清涴的尸体今早才找到,二叔二婶痛失爱女,精神状态肯定不好,那家里所有的事都要他来安排,在这多事之秋他还来看我,我又怎能不感动到哭?
江予迟皱着眉头给我擦眼泪:“你怎么又哭了?”
我哽咽的又快说不出话来了:“我没想到他还会来看我,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关心我了。”
乔思语疑惑的道:“为什么不来看你?宋清涴是自杀又不是你杀的,而且他昨天也来过,只是你没醒不知道而已。”
江予迟轻声道:“这样才像一个称职的哥哥,也才像我认识的那个宋锦煊,他这两天总算没让我我失望,也不枉我推心置腹的跟他聊了那么多。”
我惊讶不已:“你跟他聊过了?”
江予迟叹气:“要不然呢?你还真指望他能自己想通?”
我突然很丧气,还以为是宋锦煊想通了,没想到原来是江予迟帮的忙。
江予迟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也别怪他,就像你自己说的,作为宋清涴的亲哥哥,他这样做也没错,最近事太多,他脑子有点乱,你体谅体谅他。”
我没想到江予迟居然还会为宋锦煊说话,还以为他只会维护我呢,看来他的理智还在,大概是因为在宋清涴事件上,他始终是个局外人吧。
不久后我娘家三人也来了,但江予迟没让他们逗留太久,他知道我不喜欢他们,怕他们说出什么惹我不高兴的话来,这男人总是这么为我着想。
再来后江奕怀和左司宸也来了,前者说了不少安慰我的话,后者则跟我开小玩笑想缓解我的心情,可惜作用并不大,毕竟我已经悲伤逆流成河了。
宋清涴的葬礼安排在后天下午,我也接到了请柬,为了参加她的葬礼我积极配合治疗,终于在赶在葬礼那天出院了,回去换了身衣服就直奔殡仪馆。
我们不是锦都本地人,基本没什么亲戚在这里,宋建军在陆通集团也只是普通员工,交际圈比较窄,加上年底大家都很忙,老家也不会有多少人过来。
所以,宋清涴的葬礼办的极其简单,只有我们叔伯两家再加上他们的几个朋友,葬礼就这么举行了。
因为我没能救宋清涴,二婶对我的意见非常大,看到我就没有好脸色,时不时的还要酸上几句,让我心里越发难受。
江予迟怕我委屈,葬礼一结束就带我回家了,我知道这几天他肯定耽误了工作,便不让他陪着,催他去书房工作,早点办完公事好早点回来休息。
他心疼我,我何尝不心疼他,每次看到他满脸的憔悴和眼下的乌青我就惭愧,要不是因为我,他又怎么会如此辛苦,沈芸熙看到了估计又要生气了。
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回家也只能躺着,一个陌生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然后我从自己的包里找到了宋清涴的手机。
看到她的手机我又想起了她自杀的最后一幕,她说手机里有江予迟杀害陆景川的证据,还要我好好看清楚,相信她,那我现在是不是该看看?
我自然不想怀疑江予迟,但我也不能枉顾宋清涴的遗愿,她那么笃定江予迟杀了陆景川,不知道是什么证据,也许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为了还江予迟一个清白,我最终还是检查起了宋清涴的手机。
她的手机设有密码,我只试了两次就开了,第一次是她的生日,第二次是陆景川的。
我不知道她所谓的杀人证据放在手机里的哪里,只能试着找一些有可能的地方,结果在她网盘里找到了一个名为【这就是证据】的文件。
打开文件,里面有三个视频,其中一个视频是宋清涴录制的,另外两个却来自陆景川,视频里的他们如此鲜活,可现实中却已经没有了他们。
宋清涴在视频告诉我,陆景川的车祸是江予迟故意制造的,她还让我去看她和陆景川的聊天记录,里面详细说了那天江予迟和陆景川吵架的事。
陆景川在聊天里说他们那天吵的很凶,他甚至还动了手打江予迟,但江予迟没有还手,最后才没有打起来,不过他再三提到了江予迟的死亡威胁。
至于网盘里的那两个陆景川录制的视频,也是他们聊天时他发给她的,还让她保存起来,有必要的时候拿给我看,让我一定要认清楚江予迟的面目。
第一个视频是陆景川告诉我那天发生在咖啡厅的事,还说这几天江予迟派了人跟踪他,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那一定是江予迟干的,他没有别的仇家。
第二个视频则是告诉我他有多爱我,多么想跟我白头偕老,可惜他很对不起我,在酒后跟清涴做出了对不起我的事,他没资格娶我,希望我能找到幸福。
如果第一个视频里的话是宋清涴说的,那我还不会相信,但换成陆景川这个当事人,我的感觉就不一样了,毕竟我曾经爱过他,并且还给了他绝对的信任。
再加上有第二个视频他主动跟我坦白了和宋清涴的事,我就越觉得他说的是真的,也许江予迟确实动了杀心,本来他就跟陆家有仇,而且杀人的话他也说过。
不过,让我最终相信江予迟杀了陆景川,是因为宋清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陆景川在坠海之前曾给陆景涛打过一个求救电话,让我可以打电话过去求证。
我当即就打了陆景涛的电话,结果他告诉我陆景川之所以给他打求救电话,是因为刚接到了江予迟的电话,说那天就是他的死期,以后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他。
陆景涛在电话里对我破口大骂:“都是你这个贱人,狐狸精,都已经是江予迟的女人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景川?要不是你江予迟能对他痛下杀手?你们都是刽子手!”
他说:“我承认我从小就不太喜欢景川,因为他事事做得比我好,我也不喜欢你,因为你们的幸福刺伤了我的眼睛,可我从来没想过要他死,在我心里他还是我弟弟!”
他说:“贱人,你可以护着江予迟,但我们陆家不会善罢甘休,景川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就算拼尽一切也要为他报仇雪恨,大不了我跟江予迟同归于尽,谁也别想好过。”
他还说:“景川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我们,让我们顺利为他复仇的,你这个贱人就等着做寡妇吧,哈哈哈……景川,你听到了吗?哥要替你报仇,哥要杀了该死的江予迟!”
他说了很多很多,可后面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我脑子只有一个问题——
真的是江予迟杀了陆景川吗?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他才威胁过陆景川,结果陆景川就出了车祸?
否则怎么会连向来不关心陆景川的家人也扬言要报仇,宋清涴更是当着我的面用生命证明,她没有说谎?
江予迟,在陆景川和宋清涴两条人命面前,我还要不要信你?你真值得我相吗?
我纠结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去找江予迟问清楚,我不想冤枉了他,但也不希望陆景川死的不明不白,更不希望宋清涴死不瞑目,于是去书房找他。
然而,我抬手刚想敲门,就听到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陆通集团早已拿下,陆家的势力也被我瓦解的差不多,陆景川又死了,剩下陆家辉和陆景涛……”
江予迟的声音毫无温度,语气带着深深的仇恨,这是一种我从来也没听过的,让我害怕的腔调!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