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堂的高仙钰,在太子府中大发雷霆,书房中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就连门口的那株他从前最爱的君子兰,也被摔的粉碎。
太子府上的下人跪在书房的院中瑟瑟发抖,府上就像是凝结了一层冰霜,谁也不敢抬头看,也不敢靠近半分。
唯有后匆匆而来的欧阳覃,大着胆子走进院子里不顾满天飞来的物件,快步走入书房内。
从朝堂上至现在,高仙钰发泄的也差不多有半个时辰,心中就算是再大的怒气,也都发泄的差不多了,见到欧阳覃时,他喘着粗气坐在凳子上气冲冲的对她道:“你来做什么!”
对于高仙钰气愤的姿态,欧阳覃略显得大度,她眼眸微转,知道高仙钰此刻正在气头上,也不与他多计较,只是轻道:“相国知道朝堂上的事情,殿下定会心中有火,所以让我来劝劝殿下。”她说着从地上拾起一本书放置在桌上,让那尚跪在外头的一院子的人退下,而后将门轻轻的关上。她转身道:“殿下还是这般的沉不住气。”
高仙钰霍然起身,双眸赤红的怒道:“这让我如何能够咽得下去这口气,你没有听到朝堂上父王怎么说我,让我好好的向他学学,他算是什么东西!此番江州一事,朝堂上对他是赞声一片,而我呢,只是在这中间扮演了一个跳梁小丑罢了,现在竟然所有的人都向着他!”
欧阳覃想了想问道:“殿下就一点也不知道,王上为何会突然将你召回了吗?殿下在江州时,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高仙钰道:“哪有发生了什么事,本太子去往江州便一直在忙碌镇压灾民,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就奇怪了?”欧阳覃狐疑,“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将殿下给召回,且还秘密的将庸王给带了去,殿下有没有觉得,王上这是有意在扶持庸王,打压殿下?”
高仙钰咬牙道:“我就是知道,才会这般的动气,这么些年来,父王哪次将他看在眼中,突然想要扶持他,这才是我心中最气愤的!”
为何好端端的会在此时扶持庸王?欧阳覃心上顿时蒙上了一层迷雾,从开始到后来,细细的在心中想了一遍,还是未能真正的去拨开蒙上的那层迷雾,便也就放弃了,看来她还是要好好的查查了。
欧阳覃又想了想道:“殿下现在也不必太过动气,如今王上已经有意在扶持庸王,朝堂上咱们的势力也是愈见的缩减,殿下就没有细细的想过是从何时开始的?”
听欧阳覃这番的问,高仙钰这才在心中细细的思忖,想起之前他在朝堂上的势力,就算是他高仙庸以一天的时间攻破蓉城又能如何,其中功劳不还都是算他的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就是从高仙庸从蓉城回来之后吗?
从蓉城那一战之后,南安城便不太平,先是禁军统领单之奂,再到兰台令府沈奉,又有现在的尚书令事件,这样子一件件的事情,弄得南安朝堂上人心惶惶。
欧阳覃问道:“殿下,这段时间南安城中所发生的事情,看似一桩桩巧合的事情,可是所折损的都是咱们一方的人,殿下就没有细细的想过,都是为何吗?”
“为何?!”高仙钰怒道,“你问我为何?你不是风词书院的门生吗?当初见到本太子时不是自诩自己是天下第一谋士吗?现在你倒是问起了我?我哪里知道这段时间他是得到什么神仙的相助,竟是这样子的顺风顺水!”
饶是欧阳覃自己觉得,自己的涵养已经达到了最高的境界,但是被高仙钰这样一吼,她还是稍变了神色,须臾她强压着自己心中尚在涌动的怒火,眼神微睨,道:“是了。”
“你说什么?!疯了不成!”
欧阳覃道:“殿下方才说他是得到了神仙相助,殿下想一想,这段时间,他身边多了一个谁?”
欧阳覃的话听入他的心中,霎时宛若化作一道牵引的线,引至他联想到那个曾经被他踩在脚底下侮辱的少年,他兀自一笑,似听到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不信道:“不可能,那样一个病秧子,怎的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欧阳覃心底无声的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越是自己不信,自己所忽略的,往往便是最为致命的。从禁军统领易主之后,相国便有些怀疑庸王身边有了能人之士,我便去查了查他从蓉城带回来的琴师,前段时间我和相国还与他交过手,能够调动聆风阁的人,殿下还觉得他是个寻常人吗?”
高仙钰仍旧有些不确信的问道:“你是说,那个江湖上能知天下事的聆风阁?”
欧阳覃点头问道:“殿下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高仙钰摇头,一个曾经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他才懒得去费心思去查他真正的身份。
欧阳覃道:“殿下所看到的琴师庄墨,从前是秦淮身旁的谋士,蓉城那一役后,他也去了蓉城,以殿下换取止灵国的少将军,定然也是他的主意。”
“你说什么?!”高仙钰被欧阳覃的这一句话,震得有些懵,又有些愤怒。
蓉城一战,高仙钰被秦淮的人掳走,那段被俘的时间,是高仙钰最为屈辱的一段时间,如今听欧阳覃提及,这件事或许是庄墨所设计,又想起自己在蓉城时碰到他的场景,他虽然不信,但是由着欧阳覃这一句句的诱导下,他想起从前高仙庸在朝堂上是何情形,如今又是何情形,不禁怒火攻心。
欧阳覃想了想道:“殿下再想一想,以往江河下游的地区每年都会发生洪灾,尚书令去往赈灾又不是一两次,贪污的自然也不单单是这一年,年年都有暴乱发生,为何今年的暴乱,来得如此的不同寻常?”
这一次事件的不同寻常,高仙钰不是不知道,这也就是他抓了引发这场暴乱的头目,严刑拷打的原因,然而却并无所获。如今听闻欧阳覃这番问,他问道:“难道这件事也和庸王有关系不成!”
欧阳覃道:“和庸王没有关系,但是和庄墨脱不了关系,此番江州事件,我派去的人称,当时引发灾民抢夺江州府尹,只是因为一个灾民中有人散播谣言,称江州府中藏匿了此次赈灾的官银,官民食不果腹,加上有人在暗处煽动,这才引发了这次事件,那个散播谣言的人我去查了查,他是江湖人。”
高仙钰道:“江湖人?你所结识的,不也是大部分都是江湖的人?找到他了没?”
欧阳覃摇头,“我手下的人去追他时,追到风云山庄的地界,他便消失了,风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又高,他们不敢妄自进去寻人。”
高仙钰怒道:“风云山庄?岂不是又和聆风阁脱不了关系!”他越说越生气,不明白为何朝堂上的事情,江湖上的人非得插上一手,他这个人生平最气愤的便是看不得人和他对着干,越是有人与他对着干,他便越是恼羞成怒,最后他手愤怒的拍在桌子上道:“本太子这就找人端了他的聆风阁!”
欧阳覃的心一沉,慌忙道:“不可!先不说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殿下要查聆风阁,请问是以什么理由?”
聆风阁这些年在南安城,一直是秉承着做生意的态度,尽管没有人入得了聆风阁,但是每年所上交的费用只多不少。朝廷想要查封商铺,但是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没有理由而去查封,传至南安王耳中,又是一件事情!
高仙钰也是一时间想不到点子,又是气愤的一拍桌子怒道:“难道本太子就任由着他们!”
欧阳覃道:“眼下没有确切的证据,殿下也唯有忍着。”她走至高仙钰的身前,又道:“殿下怕还是不知道吧,在王上将殿下召回城时,大司空落青去往了宫内,随后宫内便有圣旨下达庸王府,让庸王秘密去往江州,很显然,落青是得到了什么不利于殿下的证据,连夜呈给王上。而这些秘密便是由和殿下一起在江州的京兆府尹夏钊所传递,夏钊为落青亲自举荐,在江州夏钊是如何辅佐殿下,又是如何辅佐庸王?其结果一目了然。”
高仙钰道:“你是说,司空落青和京兆府尹夏钊,一直在暗地里支持庸王?”
欧阳覃点头道:“从前他们在朝堂上的态度,一直是模糊不清,如今看来,就如殿下所想一样,在暗地里支持庸王。”
高仙钰冷哼一声:“朝堂上谁人不知,他庸王的出身是父王所讨厌的,落青竟会支持他?当真是品味不同!”
就一如欧阳覃之前的迷惑,庸王的出身是南安王心中的一个芥蒂,尤其是当年那桩案件后,这个芥蒂是埋在他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这个时候南安王的做法让欧阳覃疑惑,而司空落青的选择,也是让她心中更加的疑惑。
欧阳覃又道:“不管庸王他从前就算是装的再如何的不问权势,如今咱们也不得不承认他已经有了夺嫡之意,且他如今在朝堂上已经有了势力,不管如何,咱们还是要动作先快步一步,不然往后的情形,会到咱们都无法控制的局面。”
高仙钰道:“你想好如何做了?”
欧阳覃道:“凡是能为我们所用者,是为友,反之,则为敌。在敌羽翼尚未丰满时,唯有一计方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