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往事

    婺城。
    初一和姬大被困在婺城,见万俟烈守在城门处不动,渐渐地,也觉得奇怪。
    在两厢商议后,他们将所有人聚集在一处,打开城门就抱团冲,试图从匈奴兵的包围圈中拼出一条血路来。
    不过当他们朝“万俟烈”策马狂奔的时候,那些匈奴兵却像是事先得到命令似的,见他们出来,霎时间如潮水般退去!
    见此异常的景象,初一和姬大愣了片刻,随即就意识到上当!
    带着懊悔和焦急,两人咬碎牙,迅速顺着来时的路离去,正好与满峡谷找人的姬十三会和。
    生死关。
    生死关那一站之后,姬十三急着找桃夭儿,草草敷衍完石纪年,直接让众人寻找桃夭儿。
    晋兵首先在峡谷内搜寻,但是什么也没发现,随后他们绕过巨石,开始以峡谷为中心扩散开来。
    方圆一里,五里,十里……
    所有人都看到当时桃夭儿穿的是一身白色,但是只有少数人才捕捉到桃夭儿披上了一件灰袍,蹿上巨石的景象。但是就算知道她用了伪装,众人还是束手无策。
    毕竟……晋地幅员辽阔,大峡谷处的地形这么特殊,等他们绕过巨石之后,还要花费一些时间,能追上桃夭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姬十三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就是惊怒交加,实在忍不住心底的担忧和焦躁!
    不过一个没留神,就让桃夭儿在自己身边离开,她已经言明内力见底,就这么匆匆忙忙地离开,山路曲折,道路繁密,她又是孤身一人——她怎么能?怎么敢?
    对石纪年所允下的承诺,只是权宜之策。就算他娶了楚夕颜,也只是当个摆设,总有一天他会让那女人自愿回国……
    不过一个虚无的名分,桃夭儿竟然走了?
    到底是因为伤心,愤怒,还是失望,还是皆有之?
    姬十三现在脑子乱的厉害,重重猜测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却没得出个所以然来。
    桃夭儿……
    那天,姬十三带着人在生死关附近找了很久。
    从天明,到天黑,又天明,又天黑……
    他们找了三天三夜,晋兵中,很多人的身体都受不了了。
    不眠不休,也没有热食,光靠吃干粮对付着,短短三天时间,晋兵没在战场上战死,倒是差点没在这种高强度的作息下昏厥。
    姬十三也是如此。
    但是一股从心底最深处泛出的不安,让他睡不着也吃不下,短短几天就瘦了不少。
    众位将士将姬十三的脸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没有人敢上前阻止。最后还是赶来的姬大和初一斗胆劝住了。
    那时姬十三的脸色已经很憔悴,眼下是青黑一片,嘴唇泛白,看起来不是清俊,还是清瘦。
    姬太后从暗卫口中,也得知了姬十三的情况,一连写了三封信,让姬十三回宫。
    姬十三没有答应。
    他与晋兵在原地驻扎修整后,在生死关又徘徊了七天,直到方圆百里都找遍之后,才不得不启程回宫。
    ……
    生死关那一战,严格来说,是晋军胜了。
    虽然晋兵伤亡颇大,但伤者居多,死者倒是少数。与此相对的,匈奴兵反倒死了很多人,颇为惨烈。
    对于晋国上下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匈奴人屡次偷袭成功,已经在国内引起不安的因子,物价涨了,房价贵了。况且有宁城之事作为先例,不少住在边境城镇的百姓举家搬迁,他们所到之处,无疑又加深了一层恐慌。
    不过,所有的不安与恐慌,在得知匈奴兵败退而逃的消息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太好了!
    也不知百姓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他们早早就守在姬十三回程的路上,跪地迎接,鼓手称赞。
    一路上,将姬十三的军队围得水泄不通。
    至于姬十三阴沉的脸色,他们选择性的忽视了,不过也有人暗加揣测:王上的脸色这么差,怎么像跑了媳妇似的?
    不过这不过是无稽之谈,很快连他们自己也不在意了。
    姬十三凯旋回宫后,他在生死关遍寻桃夭儿不见的事,才慢慢从晋兵口中渗出来。
    当即,大街小巷里又多了诸多猜测。
    有人说桃夭儿化作一道灰影,在他们面前凭空消失了;
    有人说姬十三当众承诺要娶楚夕颜,所以桃夭儿吃醋,躲起来和晋王闹别扭了;
    有人说在战场上,桃夭儿和万俟烈看对眼,所以他们相约私奔了;
    ……
    也许是匈奴兵败,暂时解放了晋国压抑的气氛,反弹过来后,晋人狠狠地放松了几天。与此同时,种种猜测,也不管是不是离谱到天边,在坊间好事者嘴里,传得神乎其神。
    消息传得很快。
    戈复,不,应该说是傅戈,他一个人躲在姬府,倒是慢一步才得知了那些传闻。
    当即,复杂的思绪还没整理好,他就被激得差点跳脚!
    怎么回事?
    桃夭儿不在王宫,不在姬府,原是跟着姬十三去了前线?
    不不,这不是重点——桃夭儿失踪了!
    怎么会失踪?
    姬十三到底怎么办事的,居然让一个大活人,而且是站在他身边的大活人,在众目睽睽下不见了?
    傅戈气极,差点就要不顾一切地闯到王宫里,把姬十三拎出来逼问!
    当然,这只是火冒三丈下本能的冲动。——怀里的《奇穴》,就像是一座泰山,死死地压住了他想杀人的欲望。
    ……
    《奇穴》这本书,实际上,是他的父亲傅如青亲手所作。
    傅戈还记得,在自己年幼的时候,傅如青捏着他的骨头,时不时就要夸赞他根骨上佳,是个练武的绝佳料子。
    那时他虽小,记事倒不成问题。
    在他还不能识字的年纪,傅如青天天让自己扎马步,走梅花桩,跌下来还会哈哈大笑,一点也不顾他气鼓鼓的眼神!
    有一次,他又从梅花桩上摔下来了,被傅如青狠狠嘲笑后,实在不堪屈辱,迈着两根小短腿跑到书房里,想躲起来。
    就在他在书房里转圈圈,四处找藏身处的时候,不知碰到了什么机关,从书桌下面弹出了一个暗格!
    他有些好奇,扒着身子暗格里爬,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好玩的东西。
    令他失望的是,除了两本书,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小小的傅戈气性很大,先是被傅如青嘲笑了一通,又没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火气上来,憋红了脸直接把两本书扔了出去——
    正好摔在刚进门的傅如青脚下!
    傅戈还是气哼哼的,被当场抓包,也没有一点心虚的感觉。
    傅如青也没有生气,一手将他抱起,一手指着地上两本书,不怎么正经地说:
    “儿子哎,这两本书是我的宝贝,好不容易才搜集到的,过段时间还要拿去投诚呢!啧啧,《武道》的书脊都让你摔裂了,你让你爹怎么拿得出手哟!”
    “哼,谁管你要用那破书干嘛——什么叫投诚?”
    “投诚啊,就是我要去当人家的座上宾了!这不是老有人上门找我要这俩破书么,搞得你爹娘都不得安生。不过,你爹我看中了一个明主,已经谈妥了,过几天就带你们搬家……哎不对,什么叫破书啊!你这个不识货的小崽子!”
    那本《武道》,因为被摔得实在不成样子,所以傅如青只投递了《奇穴》。至于《武道》,他打算誊抄一份再交,不过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被觊觎已久的暗金阁阁主谋杀。
    父亲死了,母亲随之一病不起。
    年幼的他只知道傅如青死后,有一批人找到他家,要给很多很多的金子。
    但是他娘沉默很久,拒绝了。
    然后,还是不得安生。有心人知道他爹死了,还想从他家偷秘籍,趁着没人,时不时就到他家到处翻找。他娘怕出事,为了掩人耳目,半夜烧了房子,带着他离开。
    从此,只有戈复,再无傅戈。
    后来,等他能识字了,他娘就让他背《武道》。背熟了之后,在某个清明,她带着他回到那片成为废墟的家,在一个孤坟前面,把破烂得不成样子的书,与纸钱一道捎给了化作白骨的人。
    后来的后来,长成少年的戈复,又将《武道》口述给桃夭儿……
    至于《奇穴》,则不知所踪。
    “姬十三……”
    戈复阴着脸,两手紧紧地握拳,眼中喷火,有火发不得,有气撒不出,当真要把他憋屈死。
    “呵,老子的老子,到你家来投诚,结果死了;老子看上的女人,嫁到你家,结果失踪了……”
    戈复咬牙切齿道,一口恶气在胸口翻滚不止,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办?
    桃夭儿失踪时的情景,他只是道听途说,只知大概不知细节,这其中万一有不实之处,又是白费波折。
    但是不去找,那更不可能!
    难不成,要想得知更多信息,还得与姬十三见一面?
    想到这个念头,戈复眼中喷火,气得脸色都扭曲了起来!
    再想想,除了找姬十三,还有什么办法?
    戈复在原地转了几圈,拳头越捏越紧,额上的青筋也凸显了出来,有种择人欲噬的狰狞。
    片刻后,他猛地停住脚步!
    找姬十三。
    找桃夭儿。
    再杀了姬十三。
    完美!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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