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诡异的安静!
除了落叶簌簌的细小摩擦声,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定格,纷纷瞪大眼,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姬十三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皱眉,死死盯着桃夭儿,脸上骤然浮现出一抹怒色!
“你来干什么?回去!”
桃夭儿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紧接着,她若无其事般地勾起微涩的嘴角,低声说:“瑜郎,你等我将眼下的事处理好,再问你……一些事。”
姬十三怒不可遏:“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孤命令你——回去!”
——他自称孤?
自姬十三登基以来,桃夭儿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字眼,不成想,在这战场上倒是撞见了。
当即,桃夭儿垂下眸,神情有些黯然。
“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姬十三身形未动,眼角扫过,注意到有人已经悄悄拿起武器,脸色微变,近乎疾言厉色!
桃夭儿被他训斥地抬不起头,心下沉重,一时间倒也没注意战局的气氛再次点燃了火星。
胃中不适,手足冰凉,桃夭儿不自觉地抚着小腹,面对其他人的涛涛气势,在姬十三面前低了低。
“瑜郎,来的时候花了我太多内力,现在我内力已经见底了……你要是想让我累死在半路上,就直接赶我走吧!”
“你!”姬十三气结!
就在两人对峙时,万俟烈也在发愣——
她好美!
这个念头粗鲁又莽撞,以一种猝不及防的姿态映入他的眼帘,如同从尘封已久的画轴中走出来的仕女,如同在圣洁的祭坛上浴火腾飞的幻象,如同草原夜空中那颗最闪耀的星子……
不知不觉中,万俟烈的眼神变了!
狼牙也失神了片刻,不过他年纪大了,于美色上颇有自制力,硬着头皮将视线从桃夭儿的脸上,移到地面。
不、不能再看她了,赶紧换个东西瞅瞅——六王子射的箭在哪里?
“狼牙,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就在狼牙观察着地面时,万俟烈出声了。他的音量很轻,但是眼神却极为锋利!
若是此时的狼牙能抬头看万俟烈一眼,就能发现,此时的万俟烈呼吸有些急促,深邃的眼中,是藏也藏不住的兴奋!
狼牙正在集中注意力,埋头找箭——准头那么好的一支箭,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听到万俟烈的问话,他的思绪已经陷入深深的疑惑,下意识反问道:“她?那个姑娘?我也不清——”
话说到一半,狼牙忽然停顿了一瞬:“等等!”
下一秒,他拍着自己的脑门,终于开窍:“啊!六王子,我想起来了!晋王身边的女郎,不就只有一个吗?”
万俟烈眼神凝住,兴味瞬间转变为清醒!
“你是说,她是桃夭儿?”万俟烈语调微微上扬。
“应该是。”狼牙揣测道。
万俟烈不说话了,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看着桃夭儿那双星眸,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是不是见过她?
但是以她这种相貌,自己怎么也不可能一见就忘……
算了,她是晋王的美人儿,又出现得这么不合时宜,今日,他就让她香消玉殒吧!
万俟烈抿唇,用力地捏紧手中的弓箭,将之扔给狼牙:“接着!趁他们还有心情卿卿我我,我去干他一仗!”
狼牙仰头捞过弓箭,再朝前方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万俟烈抽出长刀,朝二人冲过去的场景!
“六王子!”狼牙惊呼!
***
峡口处。
石纪年右臂骨折,虽然还能坐在马上,没倒下去,但他伤势颇重,体力不支,已经彻底失了战力。
与万俟烈交手不过片刻,石纪年的右手就在万俟烈不间断的攻势中,使不上力。
万俟烈的长刀又厚又重,用剑阻挡时,手臂刚开始是刺痛,接着便是酸胀,最后就只剩麻木!
最后一击,万俟烈的长刀橫砍过来,石纪年闪身避过,却没有注意到万俟烈另一只握拳的手。骨骼碎裂的“咔擦”响起时,石纪年的手肘弯瞬间就向外翻折,凄惨无比!
若不是副将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挡在他的身前,恐怕此时躺在地上的人,不是那名副将,而是石纪年本人了。
握着垂吊着的右臂,石纪年满头满身都是汗,不知是因为疼痛难忍,还是因为战局凶险!
“王上,微臣为了十公主的婚事,自当拼劲全力……”忍着疼,石纪年咬牙切齿,赌咒道。
***
间道内。
姬十三被桃夭儿堵得无话可说,冷峻的脸上,怒气越来越盛!
“瑜郎,你现在让我走,我又走不出去,难道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在这乱军之中穿行吗?”
桃夭儿低头,认错态度良好,语气可怜巴巴,但是姬十三冷眼盯着桃夭儿,额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
怒火灼烧着理智,姬十三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在战场,才勉强压下气闷。
“过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却侧着身子,空出一只手向桃夭儿递来,眼中明晃晃地写着——上马!
姬十三与桃夭儿的谈话说时长,但在众人的眼中,只是三言两语的交锋,眼见姬十三邀请桃夭儿上马,不少人立时回过神来。
桃夭儿注视着姬十三递过来的手,一瞬间,心中稍安!
乱军之中,他在言语上虽叱责,但忧心她安危的心意可见一斑,所以……只要向他问清楚了,什么劳什子的晋楚联姻,楚国援军,都是姬太后与楚夕颜的谎言吧……
姬十三紧紧盯着桃夭儿,自然发现她眼中刹那的失神,咬碎牙,他简直想把这朵不听话的桃花甩回王宫里去,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发呆?
桃夭儿伸出手,笑了笑,指尖与姬十三的指尖相碰触——
杀气,突兀地从身侧爆发!
来不及上马,桃夭儿一惊,迅速撤手,对着姬十三座下的马,反手就是一掌。
下一刻,一把长刀斩下,犀利地划破了桃夭儿的袖子!
桃夭儿心跳如鼓,心惊不已!
——哪怕迟上半秒,断的就是她与姬十三两人的手了。
“还真是有闲情逸致……”万俟烈嘟囔着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桃夭儿还没有转身,眼角就扫到万俟烈垂下的长刀,在那个瞬间,满心满眼的后怕,尽数变成旺盛的煞气。
想也不想的,她后脚运着内力,背对着万俟烈,一脚踹了过去!
“唔!”身后,一个闷哼响起。
桃夭儿没有在意身后人的动静,她死死盯着近在手边的长刀,夺手握住刀背,扣爪,竟然将刀抢了过来!
万俟烈觉得自己在做梦。
他对这个美貌的姑娘没有一点点防备,先是膝盖处猛遭重击,还未从剧痛中回神,紧接着手中就空了。
踉跄了一步,他甚至没等到桃夭儿转身,无力的膝盖,使他一下子单膝跪地!
由于太过于不可思议,万俟烈的眼眸渐渐瞪大,他仰望着白裙墨发的桃夭儿,心脏仿佛被雷击中,就连头发丝都在颤抖!
她,真的是太美了!
桃夭儿不知自己临危救急的举动,竟让万俟烈心动不已。出于某种她极力想回避的过去,桃夭儿抢了万俟烈的刀,看都没看地上单膝跪地的男人,提着一把长刀,就冲进了匈奴兵的人群中——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桃夭儿的速度极快,冲到敌人面前,横劈竖斩,往往只是轻巧的一划,刀锋便吻上敌人的致命处。
如此,所过之处,血溅三尺!
有人眼看桃夭儿冲过来,手中的兵器已经高高扬起,但是在近距离盯视着她的脸,手中的利器陡然重逾千斤,怎么也下不了手。
面对这种人,桃夭儿眼睛眨也未眨,一刀下去了事!
就在桃夭儿连杀五人后,所有人才从“砰砰”重物倒地的声音中惊醒,当即,呐喊冲锋声再次响起,刀剑铿锵音不绝于耳!
间道内,再次陷入混战。
姬十三骑的马是顶级良驹,被桃夭儿推开后,退了几步,竟然没有倒地,而是调整了几下步伐,重新站住了脚跟。
“桃夭儿!”姬十三拉着缰绳,一抬眸就看见桃夭儿主动冲到敌方阵营中大开杀戒。
旁人见到的,是她神鬼莫测的速度和步伐,但是姬十三却觉得心惊不已!
她刚才已经说过,内力所剩无几,怎还这么莽撞?
也许是因为敌军装备将尽,姬十三敏锐地察觉到头顶上的流箭已经很少,只剩一些个头不大的石块。既如此,他索性撤了盾牌,率领身后的大群伤兵径直往前冲——
桃夭儿就在他前面,硬生生地将匈奴兵的防线中撕开一条裂口,为他开路!
不管是为了离开这里,还是为了追上桃夭儿,他必须要快!
踏着桃夭儿所行处留下的鲜血,姬十三与王副将已经行到转弯处。
峡口,近在眼前。
姬十三眉头稍松,长剑挥使,砍死了一个意欲偷袭的猛汉。
在他的身前,桃夭儿抡着长刀,将挡在眼前的敌人劈倒后,一眼就看到了峡口外的大批楚军!
霎时间,她僵住了!
“那些人是……”
楚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