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姬太后坐直了身子。
“什么——!”一个惊诧的女声在两人耳边响起!是碧芳。
黄埠脸色微变,碧芳方才去内室收砚台,此时又回到这间房间,恰巧就听到两人间的对话!
因着黄埠的话,姬太后神色还在惊疑中游移。她还没有消化这个消息,就被碧芳一嗓子震得心头发堵。
当真,头又疼了。
“你,给我安静!”姬太后捂着胸口,心都要被她惊得停跳!
碧芳也只是一时吃惊,见姬太后有些不适,顿时反应过来,跪下求饶。
“王太后,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您恕罪!”
“好了,你先出去吧。”
姬太后听着碧芳絮絮叨叨的话,不耐地挥手,示意她赶紧闭嘴。
“是,是!”
见姬太后没说什么重话,碧芳慢慢冷静下来,随即她看了黄埠一眼,迅速走出房门。
“咔哒。”门关了。
“好了,人已经走了,你把刚才的话……说得清楚些。”姬太后抚平紧皱的眉,正了正神色,严肃起来。
黄埠却不敢再大意。
他谨慎地扫视着这间屋子,视线在窗户和门口那里转了几圈,随后,像是终于确认无人偷窥似的,慢慢放松。
“王太后,不知您对桃夫人有多了解?”
“我?”
姬太后望着黄埠,就像听到什么笑话般,嗤笑了一声。
在黄埠茫然迟疑的眼神中,姬太后冷哼着说:“我与她并不相熟,你有什么就直说吧!”
顿了顿,见黄埠眉间舒展了些,她垂眸,喝了口茶:“当然了,你也不用担心十三。出了什么事,我心中有数即可。”
至此,黄埠一直提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地。
沉吟片刻,黄埠将自己所观察到的现象娓娓道来:“其实微臣与桃夫人并无交集,在姬府的时候,对她便不甚了解。”
“但是前些天,桃夫人不知向主公说了什么,竟让主公坚信偷袭楚临城和晋王都的人……是万俟烈所为。”
听到这里,姬太后眼神微闪:“等等,你是说,这消息是桃夫人告知十三的?”
“是。”缓了缓,黄埠点头承认:“当时主公直接告诉我们,提醒他的人是桃夫人。”
姬太后盯着黄埠,慢慢的,脸皮绷紧,嘴唇紧抿。
“还有吗?”
“有。”黄埠眼神凝住,看起来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
“不仅是那次,桃夫人似乎是在三年前也做过预知梦……”
“若是这一次两次便也罢了,但是今天微臣见桃夫人独自在书画阁中,说什么宁城伤亡最惨,凉城也死了不少人……”
话音未落,黄埠就见姬太后脸色大变,他缓了缓,继续往下说:
“除此之外,微臣见桃夫人将那张记录城池的纸交给主公,现在那张纸在姬大那里……”
“啪!”听到这里,姬太后再也忍不住怒火,猛地拍桌!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胸口起伏着,疾言厉色道!
黄埠抬头看了姬太后一眼,缓缓说:“微臣不敢妄言,以上皆是亲眼所见。”
也许是因为太生气了,姬太后的脸皮微微抽动,眼底一片暗沉,看得黄埠心惊不已!
不愧是姬氏主家人,生气时的气势肖似主公,当真让人退避三舍。
姬太后闭着眼,深呼吸,几秒之后,她慢慢睁眼,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那张纸既然在姬大那里,那么姬大人呢?”
“他……在路上,已经出发去凉城了。”
闻言,姬太后面色不变,只是眼神更加冰冷,如同淬了冰渣子。
“好,当真是好极了!”在这落根针都能听见的空间里,姬太后的声音很低,很低。
黄埠咬牙,不敢搭腔。
于是此时的房间中,突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就在黄埠以为这安静将持续到地老天荒时,姬太后慢慢伸出手,握住了桌子的边缘,突然——
“碰——!”巨大的碰撞声响起!
“唰”地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的,黄埠跳了起来——
有敌袭吗?
刺客在哪里?
姬太后没有注意黄埠,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散乱的纸在空中翻飞,又缓缓沉下,余怒未消!
“不过是无稽之谈,竟然让十三当真,让人去实行!”
“桃夫人,呵,真是好能耐啊!”
黄埠有些尴尬地站着,当即低下头去,所以没能见到姬太后此时的神情。不过,虽然未见其面,从她冷嘲到极致的声音中,黄埠还是听出了压抑的愤怒。
此时的气氛有些僵硬,姬太后盯着黄埠,忽然笑笑:“好了,多谢你来告知我这些,否则,或许等到我出宫了,也不知道天下间竟还有这等事!”
“微臣不敢!”
见姬太后对自己好声好气,黄埠又跪了下去。
“不必不敢!”
“以后,若是桃夫人还有什么神神怪怪的举动,你也不必有所顾忌,直接来找我,可好?”
“……是。”
***
“六王子,已经差不多了!”
狼牙带着一批人迅速朝街道中冲去,不多时,马背上便驮着大包小包冲回来。
“好!”万俟烈大声应道!
就在万俟烈喊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骑在马上,他盯着一个企图割马腿的小兵,竖起刀锋,挑在小兵的咽喉处!
下一秒,小兵的咽喉处无声地咧开一道狭长的口子。
血,争先恐后地喷薄而出,在银白的刀锋上留下猩红色的印记……
万俟烈丝毫不以为意,他盯着左边的地上,还有一人苟延残喘着,似乎还想提剑来战,不由得冷笑。
右手抡起长刀,朝空中抛去,几道细碎的血滴子从剑锋上划出,“铛”的一声,万俟烈用左手接住了刀柄!
还沾在刀背上的血迹,几乎在他握剑的刹那,便直直地顺着重力,流到万俟烈的虎口处!
在地上挣扎的晋兵受了重伤,他趴在地上,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万俟烈,只是在艰难地朝手边的剑挪动。
万俟烈盯着这人,倒是没有马上结果他,他好整以暇地坐在马上,垂着刀,等地上这人终于拿起剑,才朗声说:
“我万俟烈不屑背后杀人,你提剑吧!”
晋兵握着剑的手一僵,随即他撑着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好!”
万俟烈眼中冷意消退,他盯着面前这个铮铮铁骨的晋人,手提大刀,策马冲了过去!
“噗!”
刀如肉体,血如喷雾,霎时间一片血雨腥风!
看着手底下的尸体,万俟烈缓缓手刀,嘀咕了一句:“看来,这些两脚羊,有几个还挺有骨气嘛……”
“六王子,我们已经回来了!”
正自言自语着,狼牙等人迅速本来,转眼已经策马走到万俟烈面前。
“嗯。”
万俟烈点点头,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还在苦苦支撑的晋兵,用肉眼目测,已经不剩几人了。
“住宅区里面的百姓,你们怎么处理的?”
见周围已经没人可杀,实在没什么意思了,万俟烈平复着呼吸,开始擦刀上的血迹。
“六王子,那些晋人一个个都把门关得死紧,属下也没有挨家挨户敲过去,只是在几个看起来最富的人家喊了几声。”
“然后呢?”
万俟烈盯着刀,发觉刀柄处的缝隙中还藏了点血痂,于是动手清理。
“然后,那些人居然乖乖地开门,让我们进去随意拿东西,有户人家甚至把库房的门都开了,欢迎我们去拿呢!”
听到这里,万俟烈微愣,接着他啼笑皆非道:“哈哈,算了算了,那些人活着虽然就是浪费,但是看在他们这么‘听话’,放他们一命也行吧!”
“哈哈,是!我们去的时候,真的叫不费吹灰之力!”
“呵。”
狼牙拎着沉甸甸的包袱,得意地大笑:“王子,这些中原人可真有钱啊!我到这户人家的时候,一眼就相中了这个红珊瑚,那么大,那么闪,比我们那最清澈的河流还要耀眼!”
此时距离最激烈的战斗,已经过去片刻的时间,万俟烈将刀收起,挎在腰间。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神色间,已经由满溢的兴奋与杀意,渐渐恢复了平静。
当然也不是完全平息了杀意,要是有人细细观察,才能在他看似平静无波的眼底,发现那么点闪烁的点点猩红。
“六王子,我看这地方人少,地方又大,还有那么多的富户,真是一个好地方!要不弟兄们就在这里安营扎寨,等着晋人的援兵吧?”
“不行,我们待会就走!这里毕竟是姬十三的地盘,别得意忘形,我们还是要小心点。”
听到狼牙的话,万俟烈皱皱眉,直截了当地否决了他的提议!
狼牙一惊,迅速反应过来,是啊,他们才只是攻破了一座城。接下来的不仅是晋国,还有楚国呢!
想到这里,狼牙眼睛里爆发出盛光,他灼灼地盯着万俟烈:“六王子,凉城已破,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晋国还有好多城池,楚国也离我们很近……”
万俟烈勾唇,他看看远方的天空,那里只剩最后一缕晚霞,堪堪为大地保持了最后一丝光明。
虽然,就连这点光,很快也要沉下去了。
“楚人没有晋人有钱,你说我们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