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万俟烈迅速集合草原上的部落,从而组建上万人的大军时,楚国与晋国也已经通知到常规军队,做好作战的准备。
除此之外,两国民间的征兵事宜,也快速上纲上线。
不论晋国的百姓对此次匈奴犯禁的反响如何,在国家大事上,还是没有人会含糊的。就算有个别人言辞实在激烈,往往只冒头说了几句话,便被“游侠儿”按下去,于是渐渐的,诋毁声倒是有些消停的趋势。
不管是文人士大夫,还是三教九流的人物,只要是人,都惜命。
在防范匈奴的问题上,晋国的反应比楚国更快,楚晖见晋立即采取措施,他也立刻照办!
当然,楚晖也自认做这些事时,是有些厚脸皮之嫌疑,但是国家的重任在他肩头,容不得他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就在晋楚两国开始大刀阔斧地训练老兵、募征新兵时,其余四国在沉寂几天后,也开始做出了防范。
只不过,那种程度的防范,与其说是防匈奴,倒不如说是意思意思,做个表面文章——
晋楚两国毗邻而立,边界线都与草原接壤,也隔绝了其余四国与匈奴的地界。
这也是万俟烈上次来偷袭时,只在晋楚下手的重要原因之一。
毕竟地方远,他们要是想攻击四国,必须先绕过晋楚这两座大山,付出与收获实在是不成正比,所以当时他没有自讨苦吃。
这种情形,不仅万俟烈明白,四国的国君更是清楚,有晋楚作为保护山,他们还真没什么危机感,紧迫感。
征兵,只是贴了象征性地在各大都城中贴了告示,等了几天,也不见人强制逼他们参军。
在平静的安逸中,若真要让他们说出与往常相比有什么异常……
除了每个城门的守卫多了些,白日里在街上巡逻的官兵也由往常的一日两次,改为一日三次,四国的百姓陡然发现,他们的生活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也是啊,反正匈奴来了,有那两国顶着呢!
抱着这种龟缩的心理,陈魏赵齐,从上到下,除了极少数有血性的性情中人,大部分人都没有将匈奴犯晋楚当做一件大事……
***
又过了几天,姬十三依旧早出晚归,忙极了。
初五深入草原腹地,顺着踪迹,离匈奴人的部落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成功。
桃夭儿整日里打坐,间或还下榻比划着招式,但是最让她苦恼的,则是将前世的记忆中抽取出有价值的那部分——万俟烈到底是在何时、何地、做了何事。
但是也不知是因为大梦重生,还是因为时隔久远,前世被她记得清清楚楚的大小战役,某些细枝末节处,已经渐渐模糊混淆,甚至淡忘。
其实这本就是一个正常人遗忘时所必然经历的过程,偏生桃夭儿在刚重生时,并没有用纸笔将所记忆中的大事写下,所以现在的她很痛苦。
她知道最开始时,万俟烈只是偷袭,地点是临城。
她也知道最后晋国哪几个城池损失惨重,连续的输输输,让晋国不堪重负,差点灭亡!
但是现在万俟烈提前,既定的未来已经改变,所以预知的时间并不精确,这让她怎么和姬十三是提?
——要是她说得不准确,换来的将是万骨枯,这代价太大,她不敢冒险!
于是在烦恼中,桃夭儿只得将那些有些变数,抑或是她记得不太清楚的消息忍痛弃了。
大浪淘金,是一个既耗时又耗精力的事。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桃夭儿心绪不稳,却来越愁。但是就算再沮丧,当着姬十三的面,桃夭儿还是抛开那些烦心事,尽力博得姬十三得以有片刻的舒心。
姬十三自然领情,只要在原则性之内,待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虽然两位当事人觉得这并没有问题,但是姬太后却有些看不过眼了。
十三已经这么忙了,她还缠着他?
真是被十三娇宠惯了,丝毫不知体贴!
但是这话,姬太后也只是在自己宫里说说,并没有让消息外传,更别提让姬十三知晓了。
在这暗流汹涌的时刻,整个王宫里的人各司其位,各司其职,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是在平静的表面下,在那无人知晓的暗处,秘密、阴谋……不断滋生,一旦等到某个临界点,就将爆发!
今天,桃夭儿没有待在华清宫中,她在王宫中寻到书画阁,在其中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开始拿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一踏进书画阁,扑面而来的就是满屋的卷轴。
近期收藏的字画,就挂在墙壁上,有规律地摆放着。
历朝历代的名家字画,已经被密封裹好,静静地躺在架子上,等待揭开尘封的那一天。
若说桃夭儿以前对这些还有兴趣的话,那么现在她已经能做到目不斜视,毕竟现在并不是娱乐的时候,她有更重要的事……
桃夭儿待在书画阁,在筛选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后,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方法――直接挑出损失惨重的那几个城池!
不论过程,只看结果,哪里败得惨,就加强哪里的防护。
不得不说,这办法虽然笨,但是能保证万无一失!
整个上午的时间,桃夭儿就耗在书库里,咬着笔杆子,找出晋国的地图,谨慎地抄抄写写。
在这无人之地,到处都在散发着墨香味,这让她不禁想起几年前在姬府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她就窝在书库里,看书练武点穴道,那时的她自在且安然。
此时,她倒也有了那时的心境。
“唔,宁城伤亡最惨了,一定要记下来!”
“啊对了!还有凉城,这里也死了不少人……”
“还有……”
在桃夭儿的凝眉思索中,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午时。
午时,就该用饭了。
梨枝循着桃夭儿出殿前的留言,很快摸到了书画阁。
“主子!”
远远地,梨枝刚踏进书画阁的门,就迫不及待地呼唤。
“哎!我在这!”
闻声,桃夭儿立马将笔墨收起,小心地把那张记录了重要信息的纸卷起来,塞进怀里!
“主子,该回去了!”
虽然姬府的藏本比晋王宫里的更精致,更珍贵,但是王宫里每一个藏经卷帙的地方,比之姬府,空间更宽阔,书架数量更多,在数量上倒是略胜一筹。
梨枝听到桃夭儿的声音,快步疾走,颇为艰难地,终于在书画阁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正主。
“主子,您怎么想到跑来这里了?您就回去好好歇歇吧,要是王上找不到您,奴婢可没法担待!”
“嗯嗯!”
桃夭儿当真怕了梨枝,在她开始唠叨之前,赶紧点头,捂紧胸口的东西,迅速闪出书库。
“主子,您慢着点!”
“是是!”
两人走后,热闹一时的书画阁再次恢复了空寂,细小的尘埃在空气中飘扬着,又缓缓落下,仿佛这里本就如此尘封死寂的。
不久之后。
墙上挂着的一幅观音坐莲中,慈眉善目的菩萨忽然转了转眼,在光线的折射之下,竟然有种真人眼珠子的倒错感!
——那幅画的背后确实有人。
虽然卷轴上画的是菩萨,但是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任何平和仁慈的情感,非但如此,如果细看的话,还能从那人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凝聚的怒意!
“桃夫人……”
暗道中,黄埠将脸从观音像后面缓缓移开,他捏着两块黑色的小石头,手攥得死紧。
“原来,就是这样装神弄鬼的吗?”
黄埠的眉宇间皱成峰峦,神色间,有种义愤填膺的火气在眼中明明灭灭,在忍耐与爆发中不停转换。
“不行,我要再观察观察……”
咬着牙,黄埠决定还是趁着匈奴与中原交战之前,再抽出点时间跟踪桃夭儿。
若非咬定事实,他真希望自己不是冤枉错了人,毕竟桃夫人是主公的人,那就自然在他们阵营中。
要是主公的枕边人是一个拖后腿,甚至是心有不轨的人……
黄埠不敢想下去!
事实上,自从在武场上发泄一通之后,黄埠也不知道是哪里通了窍,为了证明世间无神异,他愣是将先前暗卫的那一套拾了起来,屈尊去跟踪桃夭儿。
有不明真相的暗卫见到黄埠,竟然与他们一样躲在隐蔽之处,不免好奇地询问,黄埠心下恼怒,直接以一句“保护桃夫人”怼了回去!
因为他也算是二等的大侍卫了,于是也没人管他,也没人想着在姬十三面前举报。
一连几天,黄埠便心急火燎地处理好白日的工作,然后用剩余的时间实行跟踪。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今天终于被他抓到马脚了!
想到方才所窥见的景象,黄埠眼中闪过些微的得色,但是得意不过几秒,他又拉下嘴角,颇有种苦大仇深的作态。
抓到马脚又怎样?
这桃夫人当真是神神怪怪,他屏住呼吸,就听见她在说哪个城池被灭了,哪个城池失守了,越听火气就越上头!
就算她的预言是瞎编的,就不能编些晋大胜的未来吗?
结果呢?他把耳朵竖起来,听的净是些晦气话!
憋着忍着,黄埠粗鲁地把手里的两个石头塞进孔里,下一刻,菩萨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正常的黑眸。
“再看看……”他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