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黎雪英竟到得比他还早,邢世怀稍稍抬眉,同他握手,落座。
“邢探长在找什么?”黎雪英问。
“我以为今日会面是你和你阿爸一同来。”邢世怀收回目光,笑道,“多谢你点水给我。”
黎雪英心中对这位邢总探长的好感登时增长,更加与传说中和冯庆,黑道沆瀣一气的名声对不上头。
这给他种新鲜的违和感,或更多的是挫败感。
“今天的确就我一人来,多谢邢探长赏脸愿意赴约。”
“能找上纪检查来,想必你也费工夫。不过我真的只有十五分钟给你,小朋友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邢世怀好心试探。
黎雪英低头思忖,捏着玻璃水杯上的吸管捻转,指尖白到剔透,小小的动作都如此引人注目。
“纪叔并不想我在您面前提这个名字,但我是为此事而来。邢探长,如有冒犯,绝非恶意。”黎雪英说道。
邢世怀听到此刻笑起来:“你小小年纪,教养却好。不必如此拘谨,我还不至于同后生过不去。”
黎雪英这才抬起眼,他神色淡淡,一双茶红色眸子望住邢世怀,那其中又是绝对的一丝不苟。
他捻动吸管的手指也停下,全神贯注:“我想问邢探长,洪门话事人冯庆有没有为我阿爸,黎鹊,来找过您?”
第二十四章 福蜀
咖啡厅中钟表声滴答滴答走动,下午最困倦时间,咖啡馆中的人都昏昏欲睡,唯独这一桌二人都聚精会神。
“虽然已做过心理准备,你开口还是让我惊一跳。”邢世怀笑道。
他向后靠去,翘起腿。他年近五十,却打理得当,身材也不大走样。他粗中有雅气,每一份动作都吸引人目光,却又举重若轻。
“邢探长能替我解惑吗?”黎雪英静静问道。
“我想你先回答我个问题。”邢世怀食指抵住唇,忽而抬头说道,“冯庆这人,你同他直接见过面没有?你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是因为你阿爸同他见过面?”
毕竟是在警务司出身,邢世怀开口,便不自知带上的审讯语气。
黎雪英并不介意:“我阿爸的确同他见过面,当时两人氛围很不好。加上那之后,冯庆对我们家所有人过度关注……尤其是我家姐,实在不能令人不防范。可惜我阿爸始终认为我是小孩,应当像从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最好除吃穿用度,所有麻烦都由他解决。”
“我明。”邢世怀眯起眼笑,上下重新打量黎雪英,“你阿爸一直话你乖,头次见面瞧你外型,还以为性格通外表一样文弱。今日我倒改观不少,对你话句抱歉。”
“寒暄还是不必吧。”黎雪英不好意思挠挠头,似乎觉得口气太生硬,怕被邢世怀误会,又道,“邢探长时间不是很宝贵吗?”
邢世怀点头:“我不知冯庆跟你阿爸有什么恩怨,但他的确为此找过我。至于内容,是警务司机密。我只能告诉你,目前他找我并非为直接对你阿爸做出实际性伤害。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你不了。但如果冯庆真对你们家造成什么困扰,你阿爸又束手无策,可以联系纪先生。他在icac的本领,比你想象中还大。”
黎雪英听闻一阵恍惚,但很快收神,对邢世怀点头:“多谢提点。”
邢世怀见他神色黯淡,便沉默地打量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他同他父亲黎鹊是完全不同的气质,唯独五官,以及并不宽阔的骨架,依稀看得出形似他年轻的父亲。
这样沉着有有教养的孩子,偏偏还有这样惹人注视的皮囊,他看上去像一直鸟,甚至更轻盈的东西。以至于一阵分都令人觉得他要被吹走。
可他的内里,似乎有什么更为严正而沉着的东西,在蓬勃生长。
这让人想到柔软的果实,内里拥有坚硬的果核。
黎雪英变得有些沉默,看得出内心有很乱。
邢世怀体贴地现行告辞,嘱咐他别太担心。
“就算黎先生遇到什么麻烦,他毕竟在警务司好多年,我们会帮他的。”
黎雪英点头应过,多谢邢探长。
邢世怀离开咖啡馆后,从玻璃窗中多睇两眼黎雪英。他看得出这孩子本性聪慧,连他都能察觉到黎鹊的不对劲……
沉吟片刻,邢世怀吩咐司机回警务司。
“帮我继续调查黎鹊。”他的声音比刚才还低八度,“我要详细资料,平生所有的资料,能查到多少是多少,最迟明天送到我办公室。”
今夜似乎格外特别,不论家姐和黎鹊,都不在家中用餐。
黎雪英熬一碗绿豆粥喝过,就听到房间窗户咚咚响。
他走去探头,果然见辛默在楼下看他。
“今天又去做什么?”他飞快拾掇了房间,锁门下楼,“不能太晚归,我阿爸和家姐不知什么时候回家。”
“放心,今晚没什么大活动。”听闻家中无人,辛默左右看看,捧着黎雪英的脸细细啄吻两下,“想不想我?”
黎雪英被他亲地左右摆头,笑着要躲,却被辛默忽然抱起,在原地转圈,连忙捶打:“撒手啊,在外面!”
“抱起来悠个圈,谁能想到我是谁,做贼心虚。”说着点了一下黎雪英的鼻尖。
黎雪英揉着鼻尖,低头笑。
不论心头什么时刻乌云密布,惶恐,辛默都仿佛良药。见他一面药到病除,扰人心神。
“今晚好特别。”辛默把黎雪英抱上车时还满面笑容,收都收不住。
黎雪英带好头盔,在凛冽的风中大声喊:“为什么呀?”
“因为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够特别!”辛默在大风中同样回头大喊,笑声肆意张扬。
全程半个钟不到,两人到达目的地。
下来时黎雪英身套辛默宽大外套,只因路上每逢红灯,辛默就要转身问他冻不冻——他开得一手好摩托,超尘逐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