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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芙蕖跟随张公公一同进入御书房。
七皇子正要跟上, 却被张公公拦住,他陪着笑意道:“七殿下,陛下只宣召了芙蕖小姐一人。”
杨钰抿了抿嘴,有些担忧的看向陈瑾。
陈瑾倒是没事儿人一样,并未回头多看一眼,十分镇定。
御书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这气息让人觉得分外的安宁。
陈瑾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可以站在这里。读书许久,她也曾想过自己可否能够入朝为官,为大周尽一份自己的能力。但是陈瑾心中又知,自己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单说是女子的身份就注定了她不可能参加科举。
她赌不起。
可是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能够站在御书房这样的地方,又是不同的。
虽说她不是第一次面圣,但是在长宁叶府与在御书房,本质上又很不同。
心境也是不同。
陈瑾规矩的跪下叩首请安。
皇帝望向那抹纤细的身影,抬手道:“起吧。”
陈瑾应了是,随后起身。
她低眉顺眼立在那里,十分的安分,虽然不说话,存在感却很高。
不管何时,她都是一个让人不能忽略的存在。
皇帝垂垂眼,眸光闪烁,缓缓道:“有件事。”
他语调没有起伏,继续道:“朕知晓你与你姨母一家关系很好,因此将他们请到了上京。”
陈瑾霍的抬头,圣颜不可随意瞻仰,可是陈瑾却顾不得那些。
纵然知晓她不能表现的太过反常,可是她却又做不到能够心下平静。
“他们暂且住在驿馆,今晚朕会为你们设宴。”他面带笑意,说道:“你高不高兴?”
陈瑾此时已然浑身冰冷,皇帝将陈家的人都接来了?
他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她的手指已经攥成了拳,紧紧的捏住。好半响,她微笑回道:“多谢陛下,民女很高兴。”
皇帝哈哈大笑,挑眉道:“你这可不是高兴的样子。”
皇帝审视芙蕖的神态,听闻陈家的人到了,她没有惊喜,只有惊讶。甚至于还有一丝丝的紧张。虽然她很快就掩盖了下去,但是皇帝却敏锐的捕捉到了。
芙蕖并没有那么想看见陈家人的。
他微笑一下,似乎有些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不太想见他们?”
陈瑾立刻回:“并没有,民女是太惊讶了,有些反应不过来。能够见到自己的亲人,总归是高兴地。”
虽然,时机是那么不好。
她垂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连声音都清冷空灵了不少。
杨桓站在她的身侧,视线落在她的颈项上,少女的颈项白皙精致,只是不知为何,他此时竟是觉得她瘦弱的肩膀仿佛扛着千斤重。
一时间,他有些烦闷,她就一定要这样维护陈瑾,维护陈家人么?
“高兴就好。大过年的,千里迢迢,你五哥专程帮你把人接来,你可要好好感谢他。”皇帝又道。
杨桓的手握了起来。
陈瑾转身微微一福,轻声细语:“谢谢五哥。”
虽然道谢,杨桓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她是恼了他么?
杨桓抿抿嘴,声音低沉中有一分疲惫,“无妨。”
他伸手扶住陈瑾,又道:“不必这般客气。”
陈瑾果断的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后退了一步,安静的立在那里。
一股尴尬的气息蔓延。
皇帝呵笑了一声,扫了一眼兄妹二人,摆手道:“都下去吧。”
随后又补充:“晚宴,就在你宫中好了。朕与皇后等人就不出席了,也让你们说说私房话。”
陈瑾恭敬回是。
二人俱是退下。
陈瑾觉得外面似乎更冷了一些。
又或者,是心冷。
她可不觉得皇帝将陈家人接来真的是为了他们能够亲人相见,团圆一下。
陈瑾站在台阶上,没动,她偏了偏头,问:“一个石碑预言,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她不能理解,全然没有谱的事儿,他们却一刻都不肯放松。
一块石碑,一条性命。
为什么。
陈瑾站的笔直,她眼神坚毅,没有一分的示弱。
可这样的她,却更加让他心疼。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中,陈瑾没动。
杨桓从军之人,更是笔直坚硬,他单手拥着陈瑾,没有旖旎,只是安慰。
他看着前方,声音低沉:“也许对你们来说,这件事可笑至极。可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任何事情都抵不过皇权。人命、亲情、爱情,都不存在的。”
杨桓放开了陈瑾,不再言说其他,率先下了台阶。
陈瑾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与杨钰擦肩而过。
杨钰疑惑的看向了她。
他很快的上前:“芙蕖,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父皇说你了?我去与他理论。”
陈瑾看着这样的杨钰,露出一抹浅笑,拉住他的袍子,摇头:“没有的。”
她放开杨钰,一步步走下台阶。
“还说没有,你笑的跟哭一样。”
让人疼到了心里。
陈瑾顿住脚步,轻声道:“有吗?”
杨钰认真点头:“有,你不要怕,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若是父皇那边有什么,我来处理。”
陈瑾打量杨钰,杨钰不是胡言,他很真诚。
可是陈瑾却想到了杨桓刚才在御书房的样子。
他内敛克制,孤寂隐忍。
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陈瑾却有些难过。
同样都是儿子,却天差地别。
是不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呢?
陈瑾若有似无的露出一抹笑意,这笑意是嘲弄自己,嘲笑自己的小人。杨钰这般帮她,她却只会心疼杨桓。
她抬眼,说道:“殿下,没有人欺负我。我也不需要您帮什么。”
言罢,浅浅的笑了一下,陈瑾缓步离开。
杨钰想了想,跟了上去:“我送你。”
叶芙蓉与淑妃并没有走,虽然远远的不曾听到他们说什么,但是却见到杨桓抱陈瑾那一下,更是见到七皇子对她的关心。
叶芙蓉嫉妒红了一双眼,低声骂道:“狐媚子!”
淑妃扫了叶芙蓉一眼,咯咯的笑,嘲弄道:“人家兄妹感情好都要被这么骂,那么有些真正只会勾搭人的,还不定是什么呢?妹妹说对吧?”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叶芙蓉,嗤了一声,转身离开。
既然皇上不召见他们,又没戏可看,她倒是也没有道理在这里继续受冻。
所有人都离开,只留下一个叶芙蓉,她盯着御书房,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叶贵人!”
张公公再次出现,叶芙蓉立刻眉眼都是笑意,温温柔柔:“公公可有什么吩咐?”
张公公满目笑意:“陛下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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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设宴,虽说是如此,但是却并没有旁人,皇帝自己更是不会出席,除却陈家人,只一个陈瑾。
不过巧巧等人倒是忙碌,一早就开始安排,宴席是在这边。陛下又不想惊动其他人,他们自然是要劳累一些。
陈瑾纵然有一万分的担心,却不敢表现出一分,宫中处处都是眼线,她前脚失态,后脚陛下就会知晓。
她的长相就是最大的问题。
陈家是有人见过真正的叶芙蕖的,她是假的,显而易见。
是假的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竟然和过世的陈瑾一模一样。
他们怎么可能不失态?
陈瑾觉得自己就像是水里的鱼,她面前的水已经很少很少,自己眼看就要窒息,却全然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她不知陈家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小姐……”
红叶担心的看着陈瑾,掩饰不住的忧愁。
小姐能够见到家人自然是好的,可是接下来呢?
该如何?
“小姐,不如我们称病……”
不等说完,她的手被陈瑾按住,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可在宫中多言。
她缓和一下,道:“行了,准备吧?能够见他们,总归是好事儿。”
她坐在了镜子前,京中的少女明媚皓齿,只是眉眼间倒是多了几分愁绪,陈瑾无奈的笑了一下,不知何时自己竟是染上了少女的愁绪。
她垂首浅浅一下,随后咬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生就是如此,既然计算再多也无用,倒是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调整过心情,她缓和一下,倒是觉得也不必太过忧愁。
她娘那么精明,一路而来,指不定已经做好了筹备。如此想来,倒是也不那么紧绷。
褪去那些紧张与担心,她又生腾出一股兴奋,那些是她的亲人,真正的亲人啊。
半年多不见,她何尝不是真正的想念呢。
一时间倒是期待起来。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的功夫已经到了傍晚,陈瑾一袭湖蓝色的曲裾,长发垂肩,多了几分柔美。
“启禀芙蕖小姐,人已经进宫了,正往这边过来。”
巧巧禀告之后偷偷打量陈瑾的神色,见她画了淡淡的妆容,比以往更是美貌不少。而眼中的期待也是显而易见。
陈瑾坐不住了,她直接起身:“我去门口迎一迎。”
红叶立刻:“我陪小姐。”
主仆一行人来到院落门口,远远的,就见小太监掌着灯,引着一行人缓缓而行。
为首之人,正是陈家的老夫人,陈瑾的祖母。
陈瑾眼眶一下子红了,提着裙摆,飞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