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在行动中被摩擦着,血液运行局部中断,溃烂,增生细胞留下的疤痕,这些都不是常人能够忽视的。
尼克有时不禁会怀疑,他是否在年幼时就已被注射了某种奇怪的药物,导致神经麻木。这想法当然毫无根据,更好的解释是他喜欢把自己置于肉体痛苦的境地,喜欢制造各种血淋淋的裂缝,这样也许就有人能够过来一窥究竟,就可以看穿他的内心。他害怕并期望着有人能来探索他。
尼克把背包往肩膀上提了一下,伸手勾住利奥的脖子。他摸到那几道刮痕时发现早已经结痂了。
“你怎么办呢?”他说,“既然你不是从那个南部小村落来的,也没有主角必备的不死身,你要怎样才能活得更长久?”
“你知道,我并不是在演戏。”
“是的。”尼克忽然停下来说,“我知道得很清楚。”
“那么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们到底把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像你想得一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哦,你被剥夺了不死身后,现在又学会了读心术。”尼克开玩笑地问他,“那么你能知道我到底是谁么?”
利奥用黑眼睛看着他,他的目光高深莫测,他的确需要集中精神,最近他走神走得越来越厉害。
他们凑得很近,烈日下的公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这个时候最好来点冰水,要是没有也没关系,可就在他们的嘴唇要互相碰上时,尼克却一下把他推开了。他正经地说:“不,不能这样,你还没说答案,我是谁?”
利奥转开目光看着灰尘弥漫的公路,阳光太炽热了,他只穿着背心,手臂裸露在外,那个惹人注意的纹身被纱布裹住,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
“嗯……你是一个,把别人摸硬了却不让干的混蛋。”
尼克往前走,他的声音带着笑:“别人是谁?”
利奥皱着眉,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但下一刻他就像只蓄势而发的猛兽一样向尼克扑去。
尼克往前跑了一段,转身向agro拍了拍手,就像他在沙滩上常干的那样,他大笑:“快过来,亲爱的,别让别人追上你。”
“别人”在利奥的生活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
他们没有具体面目也没有具体数目,有时是单个,有时是两个,有时是一伙。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锲而不舍。
“别人”的存在时刻提醒利奥,不要放松警惕,不要大意,不要得意忘形,否则他就会失去一切。
太阳爬得更高了,不断加强其射线的力度。
他们沿着公路一直走,沿途的风景始终没有变化。黄色——和海岸相差甚远。
按照上一趟车的车主描述,离这不远就有一个小镇,那里有的是各种各样的享受。
“各种各样的享受到底指什么?”
尼克走在前面回答:“享受总是差不多,酒和女人,也许还有赌博。”
“我只希望有冰水和面包圈。”
“刚好也是我要的,前面有一家餐馆。”
一家叫做“奥丽可丝”的小餐馆,来往的游客都会在这里享用一顿午餐。餐厅提供的饭食相当棒,真正的虾和鸡肉。门外的广告牌上贴着厚厚的巧克力甜点照片,咖啡也很诱人。
当尼克想推门进去的时候,忽然看见路边有一个警察正从警车上下来往这边走。
利奥动作迅速地躲到转角的阴影中,他不能心存侥幸。
尼克若无其事地在餐馆门口的自动售货机边站了一会儿,那位警官经过他身旁时看了他一眼,但并无异常,很快就径直走进了店里。
“我们得换个地方。”
利奥没有反应,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他的脖子后面有些痒痒,那是伤口结痂的缘故,他不能让人看到他的伤口,否则就会加重嫌疑。人们会想起来,想起曾经在哪儿见过他的样子,然后就有大麻烦了。
——宝贝儿,你倒霉了。
尼克用手臂搂住他,慢慢从门口走过去。没有人追来,也没有人大喊。
阳光虽然温热,但是走在路上却忽然有股凉意,刚开始尼克还以为是店内的冷气,可当他回头时却发现门关得紧紧的。他不禁责怪自己的疑神疑鬼,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觉四周隐藏着一双双眼睛,正在暗处闪闪发亮。那些假想中的嘴正咧开着微笑。
大概这就是逃亡的感觉,心惊肉跳。
幸运的是,他们又拦下了一辆车,开车的是个热情健谈的小伙子。
“你们要去哪儿?”
“哪儿都行。”
“我正要去天堂镇,如果顺路,可以带你们一程。”
“这小镇的名字可真不错。”
“我们喜欢这么叫它,去了你就会知道。”
尼克上了车,可利奥却一直看着身后飞扬的尘土。
“怎么了?快上来。”
利奥最后望了一眼在视野中已变成一个黑点的路边餐馆,然后拉住了尼克伸向他的手。
他们从未去过这个被称之为“天堂”的小镇。不过尼克也许在什么明信片或图册上看到过类似的风景。置身其中的感觉令人很兴奋,只是尼克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这么近地挨在一起走路、说笑、大声欢呼、匆匆忙忙地找同伴。
似乎他们遇上了一个热闹的庆祝活动,尼克想起今天是休息日。
庆祝会办得很周到,有仪仗乐队,自制的彩旗飘舞,还有气球放飞以及没有危险又很愚蠢的小镇招牌活动——套袋赛跑、接力跑、宠物比赛和游行,甚至还有吃热狗大赛。
食物都是免费的,大多是主妇们的拿手项目,有玉米棒、土豆沙拉、甜饼、蛋糕,男人们则带自装和瓶装的威士忌。到处都充满了喊叫和喧闹的笑声,热闹的气氛让尼克放松下来,开始享受这一切。
“小心不要走散了。”利奥说,他的眉间并没有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