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血消失在他的面前,灵淮略显黯然的返回到了山上。
结界已经被盘古斧斩破,再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断肠崖下瞬间已经空荡无物,千年未见到阳光的
崖底能见到一汪极浅的溪流,乱草丛生间,还有一些腐臭的青气在向上升腾着。
“灵淮,你去看看你的师父,我叫上来一些本派的弟子,将这里略略的收拾一下。”
也仅是一上午的时辰,便是有了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
清月真人已经着人安抚那些仙山剑派还留在天一教内的一众人等,另外又派了些弟子去查看被毁了的五间庙宇。
但是,这孟峰原是天一教的禁地,他的意思是让灵淮回禀庚桑一声。
“我知道了,师伯,一会儿我就去寒潭,只是那里还好,并没有出什么事故,所以,师父的大殿和那里,便也不用让人上去了,到时候,我会打点妥当的。”
“这就好。”
清月真人随即带着身后随着的弟子离了孟峰。
天阶也有一些破碎,几十级台阶都被掀了起来,露出了土地,在路的两旁十几株千年的古树也俱都已经连根拨起。
因为,刚才的那一场雨,此时,天阶之上,犹如浅瀑般,水潺潺的向着山下,汇成水帘。
灵淮回到大殿,见庚桑肃然的站在殿口,望向苍穹,面色仍是极其苍白。
“师父,她走了,这次是不是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这样的问后,觉得自己说得并不妥当,怕勾起师父的伤怀,灵淮赶紧的补了一句。
“师父,山外聚了很多的人,他们想见你。”
这些人所为何事聚在这里,并不离开,灵淮其实也都能猜出来一分。他的面上已经露了不快的颜色。
“他们却为何要这么咄咄逼人?难道真的以为无忧会去害了他们不成。平日里,眼里都清高无物般似的,却不想,他们竟是还想着得了什么好处去不成?”
灵淮自己愤愤的说了一句,说到情动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愤懑之色。
“师父,我怕他们真的会去为难无忧。无忧何苦回来这一趟,为了他们险险的失了性命,他们如今却还是这副嘴脸,也不知他们的心是怎么长的。”
灵淮很担心血,因为他心里清楚,三百年前血把自己的至纯之血,也就是她的神体的根本哺与了师父,已算是失了半个神体。看今日里的情形,她的身体并没有修复完整,且不说恢复了几成的神力,就连她脚下本应是皎皎之色的白莲,却是血红的颜色,并足矣证明,她的身体情况现在很糟糕。
“灵淮,”
庚桑素是冷冽的脸上,此时闪过一抹极痛的颜色。
“其实,这次她回来,我便知道她是想要舍了自己的神体,为三公子找个转世的机缘,本来是想要阻止她的,却没有想到,我反倒着了她的道了。”
庚桑略笑,苦苦的笑里有几分的无奈。他说不清楚此时自己的心情,竟像是有两分极陌生的酸涩。
“她现在已经失了大半的神力,我恐她会着了山下这些人的道,你先去寻她,尽量的把她安顿好了,至于下面的那些人,我会尽量拖延。”
至到如今,灵淮已经没了别的法子。
尽管,他知道师父的心里还藏着什么事情,可是,他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师父,寒潭旁那个成了气候的妖精该怎么处置?总不能一直放在那里,不闻不问吧?”
“你把她的根本移了吧,找个有灵气的地方,一切且看她的造化。她原本与你师弟也是有些缘份的。”
二人所说的那个成了气候的妖精,原是水无忧才上孟峰之初种下的那株小枝杈,因得了水无忧的血,竟是四百多年便是又修成了灵性的人身。
那妖精原本只是大陆上的一株梅精,因为得了些天时地利的原因,通身生长得极是灵秀,才化成了人形,就被当时已经占了元月散人身躯的魔王给看中了,囚在自己的殿里,却不料想有一日,这个妖精竟寻机逃了出去,被灵渊所救。
灵渊问了她许多时日,她也没有把事情的根本说得太明白,只是隐隐的露了些眉目给灵渊。灵渊当时也许是因为求成心切,竟是去了天庭盗蟠桃园里的梅枝,想拿这个个枝去交换她口中的秘密。
后来,这个妖精便得了些好处,才把元月真人的事告诉了灵渊,灵渊起初并不相信她,可是,她却告诉了灵渊,元月真人秘修的洞穴,还有元月真人在断肠崖下做了手脚的事情。
灵渊自己亲自的都查看了一遍,也不知他是如何走露了行迹,这才引得魔王先将那梅精抓住,毁了她的道行,将她真身也打得没了生气,又设法迷了灵渊心智,然后便让庚桑看到了灵渊如何的背叛师门,甚至手拿着一柄无霜剑,剑指庚桑,这才引得庚桑对他下了手……
这些往事都是元月真人圆寂前的那个夜里,亲口告诉了庚桑的过去的种种。
只是,现如今他知道了真相又有何用处呢?
灵渊已经几经转世,那梅精又修成了人形,魔王已经伏了诛,只是空留他心里的遗憾。因为这孟峰,为了这天下的苍生,庚桑从未怀疑过自己是否过于无情,可是,这件事过后,他却心生凄然。
“我会妥善处理的,师父放心。”
灵淮因为领了两个事项,便也不再停留,转身就向寒潭走去。
庚桑回房换过了一身道袍,发髻上也冠上了紫云冠,又将脚下的一双常穿的云履也换过了一双白色的道靴。
他前脚才踏出了正殿的门,就看见清月真人近前服侍的小道童,此时正显得极其怯生生的在大殿的院子里,来回的焦急的走着。
他一见庚桑出来了,脸上又惊又喜的急忙说道。
“三师祖,师祖请您去乾元殿议事。”
“我知道了。你在前面带路。”
庚桑极是和颜悦色的对小道童说道,他看出来这孩子有些怕他,所以,便又做出了一别温暖笑意的模样,只是,那笑并不及眼底,便让他自己也觉得脸上已然是僵硬不堪。
这时,他也才觉得自己的一双手略有些潮。
将手指缓缓的弓起,直到缩成了拳,也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处,竟满是汗水。
心惊而神乱,刚才血引颈自戮的那一幕,他比任何人看得都要心惊。
因为,使不了仙术,他生生的被困在了殿前,只能看着她自己筹划了的结局,一点点的成为现实, 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为何?
那个时候,他竟然第一次没有因为,天下苍生得矣安宁而感觉庆幸?
当见她坐骑着睚眦,踏云而至时,他其实已经明白了血要做什么,甚至是如何的做。
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的阻拦她?
以他的实力,虽然能保住孟峰,却未必胜得了三公子。虽然有佛珠禁着,可是,三公子竟是能忍着佛珠的禁锢,几次使出了摄魂之术,庚桑自知自己就连三成的胜算都没有。
当她叫了那一声师父的时候,他便已经做了决定,他不再筹谋,只想护住了她。
也是至到了那时,他才想要谋划着把她留下,自己去面对三公子,左右不过一个魂飞魄散,他还怕这个结局吗?
至到想通透了这些,虽然只是须臾之间,但是看着怀抱里的绝色容颜,他竟是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并无愧于天地,也无愧于怀里的人儿对他的赤诚。
可是,她却在引得他失了冷静的时候,汲取了他一身的功力。
在被她安置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里想着的是,拿她换了苍生?他舍得吗?
可是,无论是她自己走向了最后的结局,还是他在旁观望看着她走到了那一步,在庚桑的心里,他竟已经成了罪人!
画地为牢!
便是他此时的心态,而且道义,苍生,权衡,除魔,这些他已然是秉持了千年的信念,竟也在这时候开始出现了摇移!
因为,当他意识到自己终于舍了她,看着血抱着三公子的尸首,如游魂一般的离去,在那时候,他竟心生贪念,想要抛下所有,只求她一个回眸!
错了吗?
至到庚桑已经是走到了乾元殿内前,他的心里还在纠缠着理不清的许多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