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在无忧被接到孟峰的时候,庚桑就已经知道她被千年蜈蚣精侵了天灵,虽然蜈蚣精的元灵无法全然占据她的天灵三魂,但是每当每月极阴之日,定是要受一翻折磨的。
想要取出蜈蚣精的元灵,则必须用三昧天火炼化无忧,这根本是一条行不通的路。三昧真火虽然不会取了无忧的性命,虽然她本就是半仙之体,未食人间烟火,却也在四年里沾染了红尘七情六欲,焚魂的苦她是受不了的。
原本,以自己的法力取出蜈蚣精的一魄,本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蜈蚣精却是将自己的元灵打入到了无忧的天灵之中,魂魄易取,可是要炼化这妖孽的元灵却不是他的法力能够达到的,这世间也没有仙者能够做到,除非天神降世。
想混沌之初,盘古开天辟地,死后其精化为伏羲,气化为神农,神化为女娲。灵力逸散分解为水、火、雷、风、土。
而伏羲以己神树在神界所结之果实为体,以己之精为神灵,创而为神
女娲以天地之土,水为身,以自己的血,神为天灵,创而为人
神农以草木为躯,化气为元灵 创而为兽。
后万兽中有蚩尤为魔,创魔居于世间。即后又有兽修炼成妖,有人飞升成仙。固此六界得成。神,魔,仙,妖,人,冥,万物休衍,天地造化,皆出于六界。只是这世间神几近绝迹,只余西方极乐天地。
想这千年来,他几曾见到神或魔的涅槃,诞化,只因无论成魔或是登上十六层天界,那都是夺天地之造化,非万世而难出其一。
所以,只余这六界欲修仙者或妖,或人。
凡妖者炼化精力元灵经过九转天劫难,可以飞升为仙;人本就是女娲以己血与神造化的灵物只需百年历死劫,一千年历地火劫难,三千年历天劫-九道天雷即可飞升,位列仙班。
仙者胎凡胎,吞云吐雾,幻化万物,享万年福寿;神却可造化万物,享不生不死之亘古永恒。
所以,这在庚桑的心里是有准备的,想噬魂之苦不是人身所能承受的,幸得无忧从降生就未食过人间烟火,也不知无忧寺的僧人给她吃的是什么果实,她只说是一颗颗精小的果粒,微苦中含甜,如果他没有猜错,应该是佛界里生长的莲籽,而自从她到了孟峰以后,自己也是以六花果让她以之为食,想这六花果是以天界的蟠桃园里的桃花,御花园之内的梅花,牡丹,芍药,兰花,月季和以太上老君的仙丹而制成的。他能够有幸享得,也是因为他是镇守孟峰。
食这六花可益气,凝神,静身,明性,解凡尘之气,脱世俗烟火。
对修道的人是再好不过的灵丹妙药,可是自打这个无忧到了以后,他一粒未曾再用,对他来说,成仙已经是必然,而为神,他从不奢望,他知道自己没有机缘。而现在在他的怀里被噬魂之痛所折腾的小人,却可以在千年后,飞登神界!
“忍耐些!”
不断以自己的仙力疏导着她的六魄,庚桑的额头虽然已经见了硕大的汗珠,他却没有停止下来,他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一分,这孩子的苦就少受一分,即使折损他的仙力又有何苦呢,他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再疼上一分。
“再熬过半个时辰,过了子时。”
看到无忧头顶飞腾着的六魄的虚软之态,庚桑着实难以想像一个四岁的稚嫩如水的小身子是怎么承受这些苦痛的。
就在此时,只见那只平时陪伴无忧玩耍的白狐踱着四只蹄子悄声走了进来。只见它跳上了床,缓缓的围着庚桑和无忧的身子转了三圈,一向是暗灰色的眼竟化成了紫瞳一双,定定的看向正在全神贯注的庚桑。
庚桑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白狐,他在此处设下了结界,即使是灵淮也进不来,这只狐狸却可以这般气定神闲的走进来,想是他的心里已经是一片澄明—它竟真的是三公子。
只是它的目的是什么,庚桑却不清楚。
“需要我帮忙吗?”
当庚桑刚转过了心神的时候,赫然见到了三公子的元神幻化在了他的眼前。
只见三公子此时一身银袍的恣意的站在床旁。
这白色原是极纯净之色,穿在他的身上却是让人由心里升起了一股销骨的沉沦和堕落。此刻,它的表情无媚无妖,抿着唇伫在自己的面前,明知道九尾狐妖媚天成,以前他也收过不下数十尾的此等妖物,却在今天当真明了了一件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为什么小狐狸的身上像是隐约的有着佛家的封印。
早听说三公子容颜在三界之内无人可比,但是当他真的亲眼看到的时候,也不由得暗自心惊。银发落地,秋水化姿,春花为眸,银月作容,仿若红莲画做的唇间染着三分旖旎消魂的风流。
因为只这一眼,饶是庚桑竟也被它的元神摄去一魄,如果是三魂不净的人,只怕是早就魂飞魄散了。
庚桑不知这三公子是何意,只得凝神闭目,把那霎那间的紊乱闭于心外。
当庚桑再睁开眼的时候,子时已过,身前的无忧已经昏睡了过去。而那三公子早已经消失在了房间里。
刚刚被三公子伤了元神,庚桑不得不再次打坐了一个时辰。此时天光已经初现,因为这一夜,他已耗尽了心力,着实也没有力气再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看了眼身旁卷曲着身子的孩子,半卧在了无忧的身边。
无忧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团团暖暖的光包围着,让她不想睁开眼睛。靠着本能的,她往那团暖暖的气的来处,蠕动了一下小身子,又怕这暖暖的光会飞走掉,她下意识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抓住了光的一角,把稚嫩的脸也埋在了那团暖光的深处,小小的粉嫩如桃儿般的嘴角,幸福的勾了个困意的哈欠,满意的把自己的小身子像虫子般完全的窝在了暖光里,才又睡了过去。
灵淮走进无忧的卧室的时候,只见师父半靠在无忧的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安然的看着,而他的身上爬着的无忧,刚是手脚并用的缠在他的身上,蠕软的小手和小脚丫粉嫩的露在上面,白色的里衣包裹着她小小的身子,而那粉白的嘴角挂着幸福的笑意,阳光透过来,正打在她的脸上,还有嘴角的那抹银丝也闪闪的发着亮。
“师父。”
他上前了一步,对庚桑禀到。
“阎君仙驾已到山门之外。”
他入门之初,师傅就对他说过,这毗临孟峰下的寒潭,镇压着无数的妖孽的三魂六魄,而待这些魂魄灾消难满之时,自有冥界的阎君来收走,让其转世投胎。所以,每年的这个时节阎君就会驾临孟峰。
“知道了。”
庚桑挥手把手里的经文放回到几案之上,然后才轻轻的把已经爬伏在他身上有一二个时辰的小小的肉团抱了起来。
“嗯~~”
像是要醒,又像是困极了,无忧的小眼睛都没有睁开,就被庚桑放到了床上,并且盖上了被子。
“今天你不用去前面侍奉了,在这里看着她吧。等她醒了,去我房间拿两个仙桃给她补充元气。”
叹了口气,庚桑才接着说道。
“昨夜,这孩子受苦了。”
“知道了,师父。”
灵淮并没有尝过,也未见过噬魂之痛,只是能够想见那不是凡人可以承受的痛苦,可是眼前床上的小小的人儿却是要被那噬魂之痛苦苦折磨,不禁在心里也暗暗的心疼起这个小人来了。
自从无忧到孟峰以后,无忧从来没有给任何人添过麻烦,她会极乖的坐在那里,读师傅给她的经文;她会抱着一个仙桃,然后再分他一半,并且那张小脸上灿烂的微笑能让你感觉得到她像是真的无忧一般。
可是他却知道,这孩子很是孤单。她从不主动靠近任何人,更是从不打扰任何人,她的身上隐隐的散着一份与孩童不一样的清冷和孤独,他并不知道原因。
从身上拿出方帕,把她额头的汗渍给擦了擦,无忧从到了山上以后,对师父就很是亲近,像是一种本能一般,总喜欢坐在师父的不远处,想是她和师傅真的是有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