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王云寿来说，简直就是羞辱，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哼，一个秀才，竟然还敢回武明城搅风搅浪，莫非真将我王家视若无物不成？”王云寿眼中闪烁着阴沉和怒火，心中已经开始在盘算着，如何用自己的裁判权利，让陶知谦不但进不了第一名，更要狠狠地羞辱他一番。
    如此，才能真正让他知道武明城王家的不可冒犯。
    陆开悟神情凝重地盯着陶知谦，眼中有着疑惑，但更多的不敢置信。
    一直闭目养神的井飞云，这时也突然猛地睁大眼睛，看向陶知谦的目光闪闪发亮，丝毫没有往日的漫不经心。
    “陆先生，怎么了？”陆开悟和井飞云的异常，自然引起了周围其他几个裁判的注意，不过井飞云向来就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向陆开悟询问。
    “不好说，不好说……”陆开悟摇了摇头，眼中有着震撼，又有着不相信。
    此地中，只有他和井飞云书法进入了第二境。其他人只是雾里看花，姚道远等一些有经验的人也最多只看得出陶知谦进入了某个状态。
    但对于陆开悟和井飞云来说，陶知谦分明就是进入了书法意境。
    陶知谦只不过一个区区秀才，竟然进入了书法意境，这是何等的令人难以置信。
    这也是陆开悟明明看了出来，却又不敢十分肯定的原因。
    陆开悟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更是引起了其余人的好奇。
    台下议论纷纷，也有不少人看不出究竟，质疑陶知谦在故意装神弄鬼。
    但不管周围环境如何变化，陶知谦都无闻不问，神情一片淡然。
    一息、两息、三息……
    时间静悄悄过去。
    三十多息后，陶知谦终于动了。
    笔锋还没有落纸，一股莫名意志便散发开来，台下离得近的人，竟是莫名感到内心一阵安宁。
    叮当……
    声音如泉水清脆悦耳。
    声音很小，很弱，却很具备穿透力，似乎能一直进入人的心中。
    “读书何所求，将以通事理。”八个字在陶知谦笔下一挥而就，姿态说不出的流畅痛快，就好像写字本来就应该如此。
    然而阵阵声音却不断从纸上传出来。
    “读……书……何……所……求……”
    余音绕耳，似乎带着魔力，让人模模糊糊领悟到此话中的真意。
    直到过了十息后，声音才渐渐平息下来。
    台上早就已经人去台空，本来应该上去收书法的几个差役，此时也木立在台下。
    台下偌大的人群，一片死寂。
    “落笔有声，这……这是书法第二境……”不知是谁失声惊呼，打破了沉寂。
    毫无预兆，就是一阵雷鸣般的声潮爆发。
    “书法第二境……”
    “天呐……这怎么可能，我是在做梦么？”
    ……
    这种场面，已经不仅仅是火爆能够形容得了了。
    就好像，几个小孩子正在拿着竹剑木刀打闹着，突然一个小孩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神兵利剑，大杀四方。
    “果然……果然是书法第二境……”陆开悟目光死死盯着人群中陶知谦身影，满脸失神。
    井飞云眼中充满震撼，此地中，只有他和陆开悟进入了书法第二境。正是已经进入了书法第二境，井飞云才比别人更加明白，进入书法第二境究竟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努力，天赋，机缘，这一项都不能少。就比如前五届的书法花魁张楚天，他的书法已经接近书法第二境界，但哪怕是无限接近，一辈子都没有突破书法第二境，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
    台下人群中，张楚天一脸苍白，眼中充满震撼和不可置信，哪里还有之前的半点志得意满？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以前的自大是何其可笑？”张楚天神情中满是自嘲。
    他自认为同辈中无人能及，现在方才知道，原来以前只是坐井观天。
    一百八十多位秀才的书法刚被送到裁判席上，姚道远等一大群裁判就连忙拥挤了过来。
    “不要挤，不要挤……”陆开悟近水楼台先得月，手疾眼快，一把就抽出了陶知谦的书法。
    但还不等他仔细观摩，姚道远等人就已经伸手过来了，急得陆开悟满头大汗。
    所有人都在争相观摩陶知谦的书法，唯独王云寿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满脸阴沉。他本来想要借自己的裁判身份，打压陶知谦，但现在陶知谦书法竟是达到了第二境。
    他现在再要打压陶知谦，能不能成功且不说，一个不好就可能落个众矢之的。到时候不但他自己，就连整个王家，都要受到波及。
    “陶知谦，你还真能给我意外……”王云寿内心一时很是复杂。
    现在众人都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陶知谦的书法上，倒是没有人注到王云寿的异常，否则王云寿只怕又是少不得一番解释。
    争抢的过程很是激烈，谁也不肯让谁。哪怕姚道远是州牧，但此地也没有小人物，他也很难用州牧的威严来强行压人。
    好在众人都自持身份，并没有争抢得太过分，而且也顾及着用力过猛， 会把纸张扯烂。
    “抢什么抢，都成何体统？”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井飞云终于发话了。
    井飞云的身份摆在那里，即便是姚道远，这时也只能讪讪地收回手来。
    陆开悟这才稍微松了口气，整了整被挤乱的衣冠，正要向井飞云道谢。 但他话还没说完，一阵怪风突然吹来，把他手中的纸张吹到了井飞云手中。
    “今天的风倒是有些奇怪……”井飞云摇头感叹了一下，就把目光紧紧盯在陶知谦的书法上。
    陆开悟等人无不是满脸苦涩，这怪风来得如此毫无预兆，如此有目的，他们哪能猜不出是井飞云捣的鬼。
    但井飞云的身份摆在那里，前任州牧，朝廷老臣子，国士修为，等等这一项项头衔压下来，哪怕是姚道远，也只能在心中抱怨几句。
    “读书何所求，将以通事理……”井飞云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不觉赞道：“好字，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