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光转,净土浩瀚,一眼望去,虚空仿佛被朵朵婆罗花占满,但皆是凋零,金色黯淡,依稀能见昔日盛景。
虽说玄悲证得了“地藏菩萨金身”,如今也有“大菩萨”的果位,但从境界来说,与真正的地藏菩萨尚有着本质区别,不可同日而言,见到这方佛国落下,心中难免生出涟漪。
——因着阴曹地府被真空家乡同化,罗酆黑狱又无法进入,他困在传说关隘足有百年,昔日地藏菩萨则是佛门最顶尖的四大菩萨之一,和文殊、菩萨、观音并称,只稍逊色于有着未来佛祖之名的弥勒,双方隔了传说与造化两个大境界。
念头转动,秉承着对地藏菩萨的尊崇之意,玄悲现出怜悯里夹杂少许忧郁的佛门金身,脚踩金莲,步步登高,踏入了那方死寂的净土。
据说地藏菩萨自灵山之战后便失踪不见,有言祂陨落于万佛大阵,也有说祂逃出生天,避世不出,想不到今日还能遇见祂的佛国净土……玄悲想着种种传闻,行于不见半点生机的荒芜大地之上,往昔的佛刹、莲花、水晶、婆罗、菩提树、功德池,或风化,或寥落。
在这片净土中央,没有常见的须弥山,只得一座十二品金色莲台,瓣瓣盛况,流转微光,仿佛琉璃所铸,其上端坐着一尊宝相庄严,慈悲怜悯的菩萨,双手各持莲花与宝珠,四周则升腾着不同的佛门之相,对应渡化诸天万界、轮回六道之事,合称地藏十王身。
可惜的是,这尊菩萨生机断绝已久,体表残留着丝丝死意与污秽黑气,满是堕落之感。
看到这样的状况,从赵富贵口中知道不少灵山之事的玄悲又如何猜不到事情的真相,地藏菩萨确实陨落于了当年魔佛阿难逆转大阵,但因着祂一直代表佛门主持十八层地狱与轮回六道之事,在这方面有着深厚的积累与收获,故而在彼岸交手后,金身遗蜕不知被哪位大人物带走,送回了祂开辟于虚空的净土。
玄悲双手合十,大礼参拜:
“南无地藏王菩萨,小僧得你传承,必继你遗志,此愿不了,不见如来。”
声音低沉,却滚滚回荡,到了玄悲目前的境界,这样的愿望已算不得假大空虚,能触动大道,得享回报了,点点金芒垂落,如雨倾盆,让他似乎刹那间贯通了地藏菩萨于万界留下的心愿,见到了地狱众生的苦痛挣扎。
与此同时,地藏菩萨的遗蜕金身流下了两行斑斑血泪,持着莲花与宝珠的双手结成了古怪的印记,一点黑光随之凸显,死意深深,内里又藏着蓬勃生机,带出少许纯白,若有似无。
生死原点?
玄悲心头一动,结跏趺坐,运转摩诃伏魔拳的生死流转之意,感应着充满奥妙的一点。
不知过了多久,那“点”猛地一震,飞出了一道漆黑又泛着丝丝白芒的匹练,落在了玄悲的掌心。
这是一个弥漫着淡淡血黄雾气的宝轮,黑里藏白,死中蕴生,仿佛昭示着诸天大秘,生死奥义,一眼看去,冰凉、寒冷、寂静、痛苦、死意、蓬勃、热烈等感觉直观扑来。
玄悲握住这诸天生死轮,看着地藏菩萨的金身腾起了琉璃净火,烧化了死意与魔气,瓦解了遗蜕。
火光冲霄,变幻不定,最终留下了一枚剔透琉璃般的舍利子,藏着生与死,映着黑和白,反射出诸多虚影,是一本本古老的经文:
《佛说地藏菩萨经》《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
玄悲思绪纷纷,却想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哪位彼岸者幕后落子,阿弥陀佛,还是菩提古佛?
他招手一摄,地藏菩萨留下的舍利便飞了起来,落入他的掌心,刚有接触,整个净土忽地大方光明,一片淡金。
佛刹洗去了尘埃,功德池内再次涌出净水,菩提树重新抽枝长叶,朵朵婆罗花灿烂绽放,一切又焕发了生机。
净土垂落,与玄悲原本的佛国相融,不过几息便已合一,让它变得漫无边际,能容纳无穷无尽的冤魂恶鬼。
玄悲回到了净土中央,握着地藏舍利与诸天生死轮,沉入了感悟之中。
不管这件事情背后有怎样的谋划,最少是贴切自身心愿的!
今生已唯此一愿!
………
居于无穷高处的玉虚宫内,赵富贵收起了明净圆光,但四周仿佛被黑暗包裹,就连流经此处的虚幻时光长河亦不例外,被混沌无极蜷缩了少许变数,藏起了一些未来!
这是独属于无极印的隐瞒天机与未来之道。
金皇便是依仗于此,才将与自身反水相关的种种可能藏匿了起来,直到最后关头,方打开诸多全新的未来!
至于其他彼岸,当然也有着自身的法门。
漆黑深邃,混沌幽黯,赵富贵双眼半开半阖,仿佛坐在开天之前,众生之始,而夏红颜却不见了影踪。
………
乌云垂顶,狂风呼啸,浪高百丈,一道道闪电布满长空,照亮着黑暗。
这种极端天气,休说海船不敢航行,就连外景强者亦不愿飞遁,毕竟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遇雷击,无劫引罚。
在一座荒岛边缘,几位外表年轻的武者躲在山洞里,看着大雨哗啦啦落下,神情间不见惊慌,反倒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然。
“你们说这次当世人皇于长门岛再立大周,会不会有彼岸大人物降临?”一位眉毛稀疏的男子问道。
另外一位五官勉强算是周正的男子摇头失笑:“彼岸大人物高高在上,翻手便能覆灭整个真实界,怎么可能为了再立大周这种小事降临,除非当世人皇能再入中土,摧毁真空家乡与地上佛国,一统此界,现人道鼎盛之事……”
他顿了顿道:“但不管如何,人皇再立大周,重兴人道,必有诸多仙人投奔,我们赶去,有不小机会得遇仙缘,投入某位仙神门下。”
他们是东海武者,彼此游历时结识,一直想找机会拜入仙人所在的门派,求那长生万载之道,可惜去过诸多岛屿洞府,都被拒之门外,难有仙缘,听闻高览于长门岛再立大周后,就想着过去撞撞运气。
一位穿着粉红袄子的少女看着刚才说话的男子道:“谭大哥,你出生时有红光满屋,身怀异状,只是仙家难入,多有磨砺,才蹉跎至今,此去长门岛,你必能得偿所愿。”
谭平半是苦涩半是自傲,目光随意投向洞外,穿过如同帘幕的雨水,看到了浪潮仿佛吞天巨兽的海面。
突然,他目光一凛,只见一位身穿水合服、头戴扇云冠的年轻道人趺坐于滚滚波浪里,不管海面如何奔涌,始终纹丝不动。
仙人?
在这里遇见一位仙人?
难道我的仙缘到了?
谭平吞咽了口吐沫,顾不得招呼同伴,身化遁光,顶着暴雨,飞遁了过去。
他来到海边,看见那位年轻道人犹在,只是目光幽深,静静看着。
“晚辈谭平,拜见仙长。”他毕恭毕敬行礼,心里揣测着对方究竟是哪山哪岛哪座洞府的仙神。
然后他听到清越低沉的声音:“贫道有一枕,能颠倒时光,奥妙无穷,合该今日你我有缘,可借你一用,只是此事关系你之命运,贫道并不强求,须得你自己做出决断。”
谭平听得一愣一愣,接着心底涌现出过往的不甘与一直的渴望,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
“晚辈愿意!”
话音刚落,他就看见一道赤黄光芒投来,落入怀中,是一方泛着点玄黄色彩的枕头,其上有着诸多神秘花纹和两个篆字:
“黄粱!”
谭平抬起头,前方海浪涌现,已不见了刚才的年轻道人。
是哪座洞府的仙神?
这个时候,他的同伴都赶了过来,七嘴八舌询问,谭平略作解释后,皆是好奇,让他回到山洞便尝试这“黄粱枕”。
谭平也是心痒难耐,赶回山洞,尝试了半天,排除了诸多办法后,躺了下来,靠着黄粱枕,让自身陷入了沉睡。
眼前微光浮现,谭平猛地醒来,只见黄粱枕未变,四周却已不是山洞,而是布置清雅的房间,外面有着喧嚣吵闹之声。
他侧耳听闻,有高喝回荡:
“圣皇祭天,诸邪退散!”
圣皇?
圣皇启?
难道我一枕黄粱,回到了过去?
谭平有些目瞪口呆,自己竟回到了过去,这可是前人都没有记载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