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凤鸣坐在办公桌后面，心情有些起伏。
    刚才，宋新民跟她说，镇上的有机玻璃加工企业听说镇上接下来要拿他们的厂子开刀，有人坐不住了，煽动了一部分工人和私营老板直接去县政府闹事了。这是在逼她做出选择吗？
    谭凤鸣微皱眉头，有机玻璃加工企业的整改是势在必行的，这不仅是给上级一个交代，更是给老百姓的交代。只是，双溪镇的有机玻璃加工企业数量大，规模小，很多企业都无法承受整改所需的技改投入，面临的结局只能是关停，那么这么大批量的劳动力该如何解决？这部分人的生存生活问题又该如何解决呢？
    还有，这些人去县政府闹事，背后一定有人指使。难道是翁远舟？
    谭凤鸣想起昨晚在绿野仙踪吃饭的情况，眉头皱的更紧，翁远舟这人心机深沉，她得提防着。只是，昨晚，她怎么会留在绿野仙踪的呢？她恍惚记得她要回家，然后，汤辰浩说要送她回家。后来的事，她便不记得了，似乎还见到了陈芒。但是，这家伙昨晚另外有事，根本没来参加晚宴，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呢？她摇了摇头，觉得肯定是自己喝多了做梦呢！她晃了晃脑袋，将多余的情绪甩去，用笔在辰浩有机玻璃加工厂上面画了几个圈。
    既然，辰浩对他有意思，那就从他入手吧。出来混，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谭凤鸣这样安慰着自己，拿出手机拨通了汤辰浩的电话。
    宋新民从谭凤鸣办公室出来后，便直接去了汤辰浩厂里。本来，他是可以直接让汤辰浩跑一趟的，但是，现在是敏感时期，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们过多接触。汤辰浩坐在他装修豪华的办公室里，看到宋新民进来，忙起身递了一包中华烟给宋新民，笑着说：“宋镇长，怎么亲自来了？”
    “你还笑得出来？昨晚的事，就这么被你搞砸了。”宋新民冷着脸说道。
    “这可不能怪我，”汤辰浩指了指自己贴着创口贴的脸颊，说道，“宋镇长，你也看到了，我连最宝贝的脸都破相了。不过，宋镇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你查到是谁了？”宋新民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问道。
    “哼，他以为自己很聪明，删掉了监控里的内容，可是，他忘了，走廊里也有监控。”汤辰浩嘿嘿一笑。
    “是谁？”
    “就是你们的副书记，陈芒。”汤辰浩阴着脸说道，“这家伙，竟然敢打我的脸，我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的。”
    “又是他？”宋新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有什么计划？”
    汤辰浩倾过身，在宋新民耳边低低地说了一段话，宋新民眼里闪烁着意思冷酷寒芒。
    陈芒开着车直奔县委县政府，但县政府大院里和平时一样安安静静的，并没有什么特殊情况。
    难道人还没到？
    陈芒心里想着，便直接给谭凤鸣打了个电话。
    “谭书记，人还没到县政府。你的情况确切吗？”陈芒问道。
    谭凤鸣微微有些犹豫，情报是宋新民提供的，当时他其实说的也有些模棱两可，难道，宋新民在戏弄她？
    “你先在那里等等。”
    挂断电话，谭凤鸣走进了翁远舟的办公室。
    翁远舟阴着一张脸坐在办公桌后，看到脸色微红的谭凤鸣，他心里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欲望，冷冷地说道：“谭书记，脸色很好啊，看起来昨晚休息的不错啊！”
    谭凤鸣盯着翁远舟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搜寻出什么线索，但他的眼睛里只有冰冷，并看不出什么。
    谭凤鸣拉开他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说道：“翁镇长，刚才新民镇长跟我说，有机玻璃加工企业的人去县政府闹事了，这事你知道吗？”
    “有这回事？”翁远舟瞪大眼睛，看着谭凤鸣，说道，“他没和我说。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和我说。他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谭凤鸣拿起手机，给宋新民打了个电话。
    “宋镇长，到翁镇长办公室来一趟吧。”
    “谭书记，我现在在外面。”宋新民刚从辰浩办公室出来，便接到了谭凤鸣的电话。
    “你早上说的工人闹事，是怎么回事？到底有多少人？带头的是谁？你弄清楚了吗？”谭凤鸣有些恼火地问道。
    “我正在调查。”
    “什么时候有结果？”
    宋新民脸上挂着冷笑，说道：“很快。谭书记，不用急。”
    谭凤鸣的脸色阴了下来，她知道自己被宋新民耍了。这家伙，竟然用一个假消息来折腾她，还害她第一时间跟吴书记做了汇报。
    她看了看翁远舟，说道：“我先去办公室处理点事情，宋镇长来了，让他来我办公室吧。”
    “那上访的事，怎么处理？”翁远舟严肃地问。
    谭凤鸣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具体情况等宋镇长来了再说吧。”
    看着谭凤鸣走出办公室的窈窕身影，翁远舟嘴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陈芒在县政府大院等了一会儿，并不见什么异动，便猜测，谭凤鸣得到的消息是假的。不过，既然来了，他便打算去吴海波办公室坐坐。
    自从陈芒下派双溪镇后，吴海波并没有正式任命新的秘书，直接让县委办主任季进军跟着。
    陈芒给季进军打了个电话，季进军直接问道：“陈芒，你们谭书记刚才打电话来说，有机玻璃加工企业有人要来县里上访，怎么回事？”
    “我现在在县政府大院，季主任有时间吗？我上来汇报工作。另外，吴书记上午的日程排满了吗？我想跟他汇报一下近期的生活学习工作情况。”
    季进军哈哈笑起来：“陈芒，不错啊，吴书记十点钟有个会议，这会儿正好没人在，你赶紧上来，晚了，可能就排不上了。”
    陈芒看了看西木玖，正要说话，西木玖直接摇了摇手，说道：“你忙你的去，我开车到县城里转转。清湖县县城可有好几处国家保护单位，正好借机去走一走。”
    陈芒没再多说什么，直接上了楼。
    县委办公区域，是他熟悉的领域。他先去了季进军办公室，季进军看到他，从椅子里站起来，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笑道：“怎么样？当副书记的感觉还好吧？”
    “不怎么样，还是在领导身边幸福！”陈芒打着官腔道。
    “你小子，也学会虚情假意这一套了。”季进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带你去吴书记办公室。”
    刚走出办公室，便看到小陶红捧着一撂文件走过来，看到陈芒，脸上立刻堆满笑容，道：“呦，这不是我们的陈主任，陈书记吗？来了委办也不来看看我们这些老下属，真是太让我们伤心了。”
    “小陶红，你还是这么艳光四射，我是不敢去看你，怕看多了，会爱上你。”陈芒开着玩笑。因为已经跳脱出委办了，再面对委办的同事，便多了一些自在。一开始，他以为季进军和小陶红关系特别，但渐渐的，发现季进军也只是比较关照她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哇，陈主任，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看你平时都挺严肃的。还是现在更接地气，果然，乡镇的水土更养人啊！”小陶红笑着道。
    “欢迎你来双溪镇看我。这个季节，双溪镇的小羊肉又要开卖了，来吧，那里的水土不仅养人，还养胃。”
    “陈主任，你太坏了，说的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一顿饭，我记住了。”小陶红抛了个媚眼走开了。
    陈芒跟着季进军走进了吴海波的办公室。
    看到陈芒，吴海波似乎有些意料之外，指了指桌前的那把椅子，说道：“坐吧。”
    季进军提着热水壶要给吴海波的杯子里添水，陈芒忙接过水壶，说道：“我来吧。”季进军笑了笑，便直接退出了吴海波的办公室。
    陈芒给吴海波的杯子里续了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才在椅子上坐下。
    吴海波一直在观察他，等他坐下了，才开口道：“上午，谭凤鸣汇报说，双溪镇有机玻璃加工企业的人来县政府闹事，怎么回事？”
    “这个，谭书记已经派人处理好了。”
    陈芒看着吴海波，见他这段时间显得比以往苍老，两鬓隐隐都现出了白发，心里微微有些动容，说道：“吴书记，最近很辛苦吗？”
    吴海波看了他一眼，笑了：“辛苦倒也还好，就是这点事，开会，调研，走访。闲是不可能闲着的。”
    陈芒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张名单，又想起姜泰和他说的话，开口道：“吴书记，有个事情我想跟你汇报一下。闻婕副市长死后，她女儿一直和我住在一起。我受她托付，一直在帮她寻找她母亲的死因。而且，的确找到了一些东西。”
    吴海波看着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他平静地说道：“闻婕副市长是从基层一步步走上去的，一个女同志走到副市长这一步，不容易。没想到，她会突然选择……”
    吴海波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陈芒，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你说你的确找到了一些东西？难道，她不是自杀？”
    “不，是自杀。”
    “那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