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之昌找陈芒，是为了他就任的事。职务变动，组织上都会谈话。不过，钱部长亲自谈话，这逼格是有点高的。
    钱部长的谈话内容十分简单，就是希望陈芒能够能够发挥好副书记的作用，特别是在党委书记暂时空缺的情况下，和镇长齐心协力，将双溪镇的政治经济工作推上一个新的高度。
    很官方也很恰当的谈话。
    最后，陈芒也做了表态发言。
    走出钱之昌办公室，陈芒便是真真切切的双溪镇党委副书记了。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冷哼，抬眼看去，竟是尹航，正从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汪杰的办公室走出来，一脸毫不掩饰的仇恨。
    陈芒不予理睬，往电梯走去，但显然，尹航不想放过他。
    “陈芒，别以为把你放在双溪镇党委副书记的位子上，就可以目中无人了。别以为是你把我挤出了双溪镇。这一切，只是吴书记在保护我。一个月时间，要把双溪镇的有机玻璃加工企业整治好，根本不可能。陈芒，我等着看你灰溜溜地滚出双溪镇。”尹航声音不高，但却透着幸灾乐祸的说道。
    “哦？”陈芒转过身看着他，“尹主任，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是灰溜溜地滚出双溪镇啊！？”
    尹航一张脸涨的一片紫红，怒道：“陈芒，你别欺人太甚。”
    “尹主任，我怎么欺人太甚了？我说了什么？”陈芒毫不在意地说道，既然尹航把自己离开双溪镇的责任推给他，他也没必要和他客气。
    “陈芒，你别得意，很快，我会让你后悔你得罪了我。”尹航说完，怒冲冲地走了。
    这一幕正好落在组织科科长陈悦的眼里，她手里拿着一个大信封，走上前，笑道：“怎么，还没去双溪镇就得罪人了？”
    陈芒无奈地笑笑，也没有解释，只是说道：“以后还要陈科长多多关照。”
    “呦，你也会说官话了啊？看起来，角色转变的很快啊！”陈悦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可是如假包换的领导了，我可还只是一个口头上的科长而已，以后，还需要你这个领导多关照我啊！”
    两人相视而笑。
    陈悦上前一步，轻声说道：“双溪镇的班子内部比较复杂，你过去，可要谨慎说话。”
    陈芒看着陈悦，这一点他之前倒是也没有多关注。
    “你也不要紧张，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相信你行的。”陈悦说着，豪气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便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陈芒心中微微起了波澜。之前，他一直觉得，双溪镇整治污染企业不给力是因为尹航的原因。如今看来，问题并没有这么简单。他想起顾姿跟他说的话，双溪镇的一些机关干部在有机玻璃加工企业里有股份，虽然顾姿没说，班子成员中有没有人，但陈芒相信应该是有人的。
    回到县委办，陈芒的手机不断地响起，是清水镇的同事打来的祝贺电话。第一个打进来的是郑凯。
    “兄弟，听说你又高升了？”郑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高调。
    “你倒是信息灵通。”陈芒笑道，“最近怎么样？”
    “我？还是老样子啊，哪像你，跟坐电梯似的，蹭蹭往上升。等你哪天做了党委书记，就把我调到你身边吧。”
    “呵呵……”
    “对了，跟你说件事，周漪这段时间状态不是很好。”郑凯说道。
    “怎么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她不肯说。不过，我看她精神不太好，应该是有什么心事。”郑凯说道，“她和你关系不错，你有时间的话，也关心一下她吧？！”
    电话一个接一个，直到下班，电话轰炸才勉强消停。陈芒心想，一个乡镇副书记，副科级，就有这么多人关注了，一步步往上，会有更多人关注吧？这大概就是权力的魅力。
    晚上，秦宣给陈芒带来了一个消息。
    “长湖区十面镇镇长郁长青被区纪委的人带走了。”
    这本不是什么特别的消息，但郁长青是在那份名单上的人。
    “为了什么？”陈芒问道。
    “这个，暂时我还没查出来。”
    陈芒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眉头轻皱，郁长青的事会不会和王韬有关呢？
    陈芒拿出手机，给长湖区组织部的萧艺打了个电话。
    “今天怎么想到我了？”萧艺的声音微微慵懒。
    “有个事情问你，”陈芒直奔主题，说道，“长湖区十面镇镇长郁长青被纪委的人带走了，你知道原因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和郁长青认识？”萧艺悠悠地说道，“郁长青可是老油条了，工作能力一般，不过，和上层关系十分硬，这一次为什么会突然被纪委带走，我们也觉得很奇怪。以他和领导的关系，按理是不可能进去的。至于说到原因嘛，郁长青这种人，问题应该不少，既然被纪委带走了，应该是没有理由再出来了。”
    如果说郁长青问题很多，那么到底和王韬有没有关系？
    陈芒有点茫然。
    舒雅洁从房间走出来，说道：“郁长青这个人我有印象，以前来过我家里，看起来似乎和妈妈关系不错。”
    “哦？”陈芒看向她，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逝。
    他把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说出来，问道：“这些人，和你妈的关系都不错吗？”
    舒雅洁摇摇头，说道：“这些名字里头，我只知道郁长青和吴海波，其他人，都没有印象。至于他们是不是和我妈妈关系不错，我也不清楚。”
    线索又没有了。
    “那么，原市委书记王韬和你妈的关系呢？”陈芒问道。
    “什么意思？”舒雅洁有些敏感地看着他，说道，“你怀疑我妈妈和王韬有那种关系？”
    陈芒沉吟着，片刻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了。现在唯一掌握的线索就是你妈妈留下的那份名单。但这份名单背后到底隐含着一个什么秘密，我们无从知道。弄不清楚这份名单的意义，我们就无法弄清楚你妈妈的死因。”
    舒雅洁脸上露出忧伤的神色，说道：“妈妈生前很少和我说工作上的事，而且，她一直很忙，陪我的时间很少。我对她的事真的知道得不多。”
    陈芒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说道：“秦宣做信息工作很有一套，相信肯定可以找出线索的。”
    秦宣也点头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舒雅洁感激地看着他们，说道：“我不急。这段时间，为了寻找真相，我觉得自己变了，变得勇敢了，坚强了，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三人相视而笑。
    周五，陈芒如往常一样早起，洗漱，打拳，吃早饭，然后坐着老柳的车，去御园接吴海波。
    和吴海波一起走出来的，还有一个人。五短身材，黑脸膛，正是县公安局局长姜泰。
    陈芒心里微微一惊，姜泰一大早就来找吴海波，一定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他走上前，和吴海波、姜泰打了个招呼，正要从吴海波手中接过手包，吴海波却摆了摆手手，说道：“今天，你就不用陪我了。姜局长有事找你，你和他去一趟公安局吧。”
    陈芒注意到吴海波脸上的表情是平静的，可是，姜泰看向他的目光却格外犀利，就好像要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
    “姜局长，找我有事？”虽然内心震惊，表面上陈芒依然表现得风轻云淡。姜泰也有些惊讶于陈芒的泰然自若。心中想着，这年轻人，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啊，看来，还真不能小看。
    “是有些事想要和陈秘核实一下，陈秘，随我走一趟吧。”姜泰说着，往停在路边的警车走去。
    这种感觉很奇怪，仿佛是被人盯上了。
    陈芒看了吴海波一眼，见他若无其事地坐进自己的车，关上门。车子扬长而去。
    陈芒跟着姜泰，上了警车。
    车子开出一段，姜泰转头看了一眼陈芒，问道：“陈秘，知道我要问你什么吗？”
    姜泰在试探他。
    陈芒摇摇头，说道：“还望姜局长明示。”
    姜泰哈哈一笑，却并没有往下说。陈芒心想，既然你不说，那就等吧，你既然找我去公安局，总会说的。
    车子开进县公安局，姜泰带着陈芒直接走了进去，走上三楼，姜泰指了指其中一个房间，说道：“陈秘，你先进去坐坐，我让人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姜局长有话直接问吧。”陈芒说道，推开了那扇门。然后，他整个人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