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佳文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陈芒正在镜州大酒店的健身房教舒雅洁跆拳道。
    “陈芒，你已经好几天没来上课了。既然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来学习，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珍惜这个机会。像我们这些在工作岗位上的人，能够这样系统学习的机会其实并不多。”蔚佳文的声音清透中带着严肃，“主要是明天下午的课，我们请的是江中大学的专家。我希望能在明天的课堂上看到你的身影。”
    “蔚班主任，你这是想我的意思？”一想到蔚佳文绷紧的脸，陈芒忍不住想开两句玩笑。
    “油嘴滑舌。”
    挂断电话，陈芒想了想，既然蔚佳文都打电话来了，明天肯定得去党校一趟。他跟着吴海波没几天，对秘书这个身份还不是很适应，而且，早上都没有去接过吴海波。陈芒觉得，有些问题不能直接问吴海波，也不能问季进军，但可以从驾驶员老柳身上入手。
    舒雅洁毕竟是女孩子，而且从小娇生贵养，所以踢了几十次腿之后，小脸都微微有些发白了。陈芒忙走过去，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练体重在持之以恒，循序渐进。”
    舒雅洁看着陈芒，气喘吁吁地说：“我们去开房吗？我现在只想快点洗个热水澡。”
    陈芒指了指健身房里面的洗澡间，说道：“先冲一下吧，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不是说要开房吗？”舒雅洁有些疑惑。
    “你这么想和我开房？”陈芒笑问。
    舒雅洁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径直往洗澡间走去。她相信他。
    从镜州大酒店到清水漾小区并不远，车子开到他所在那幢楼的时候，陈芒故意绕着房子开了一圈，然后才将车子停进自己的车位。从外面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他相信，他们已经来过了。
    他猜的没有错。当他们打开屋子的门，发现两个房间都有被人翻动过的迹象。舒雅洁紧张地问：“他们一直在跟踪我。天啊，陈芒，现在连你都被我连累了。怎么办？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你怎么样？”
    “放心，”陈芒抓住舒雅洁微微颤抖的手，说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们的人。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想，应该是跟你妈妈有关。你想想，你妈妈去世前有没有跟你交代过什么？”
    舒雅洁脸色戚戚，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她什么也没有交代。每一天，她都和往常一样。我想不来，她跟我说了什么……”舒雅洁的声音微微哽咽，陈芒轻轻拍打她的背，安抚着她，好一会儿，她终于平静下来，到房间里洗澡了。
    陈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又一次想到那天在党校图书馆看到闻婕的情景。她死前为什么要去图书馆呢？而且，还坐在那里看《论语》，难道秘密藏在《论语》里？陈芒决定明天一定要去看一看。
    第二天，陈芒先送舒雅洁去了学校。然后便给驾驶员老柳打了个电话。他要去接吴海波上班。
    陈芒在路边超市买了两条中华烟，然后把车直接开到了吴海波的小区，御园。御园，在市政府旁，三面环山，风水上说，这是一个簸箕的形状，积财，所以御园里住的大多都是镜州商界的人。御园实行人车分流，陈芒的车是开不进去。所以，陈芒把车停在了旁边的公共停车场里，然后拎着装了两条烟的塑料袋走了过去。不一会儿，老柳开着政府一号车过来了。车子停下，陈芒打开副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顺手把两条烟递给了老柳，嘴里说道：“柳哥，这是给你的。”
    老柳看到是两条中华烟，心里十分开心，笑道：“小陈，柳哥我就好这一口，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陈芒笑着：“我初次给吴书记当秘书，什么都不懂，以后还需要柳哥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老柳把两条烟放在后备箱，然后将车停在了门口，说道，“吴书记早上有个习惯，喜欢去市政府广场上打拳。听说，叶书记偶尔也会去。”
    “叶书记也住在这附近？”陈芒问道。
    在政府里，驾驶员和秘书一样，是一个十分特殊的职业。驾驶员虽然身份不高，有些甚至还是编外人员，但驾驶员的能量却不小，特别是他们对政府官员之间的私事、秘事都很清楚。
    “叶书记以前是住宾馆的，不过听说最近夫人也过来了，便住在了市政府后面的汀州苑。”老柳兴致极高地说道，一边抽出一根烟递给陈芒，说道，“我们到外面抽烟。”
    陈芒平日里很少抽烟，但他知道，抽烟可拉近他和老柳的距离，所以，他并没有拒绝。男人和男人之间，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只要一根烟，便能拉近距离。
    两个人站在车边，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从老柳那边，陈芒了解到，吴海波是个时间观念比较强的人，基本上每天早上七点半到门口，上车。而老柳一般都会早一刻钟到。吴海波在上班路上喜欢听新闻，下班路上喜欢听CD，一般都是张学友。除特殊情况外，吴海波会坚持周五回家陪老婆吃晚饭，过周末。酒量比较好，特别擅长白酒。
    陈芒忽然想到那天在季进军办公室看到的那个女人，不知道，那个女人和吴海波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这种敏感的话题，陈芒不可能问老柳。
    七点二十，老柳把烟头用脚踩灭，然后钻进了车子。陈芒站在车边，等着吴海波。果然，七点二十八分，吴海波拎着黑皮手提包走了出来，陈芒忙走上前拿过了他的包，并为他开了车门。吴海波直到坐进车里，才开口说道：“小陈，其实你不用来接我的。”
    “应该的。”陈芒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吴海波，只见他已经靠在后座上，微微闭上了眼睛。老柳将收音机打开。
    一路上，吴海波都没有开口。陈芒和老柳也便没有说话。直到车子开进县委县政府大院，吴海波才睁开眼睛问道：“青干班还有一些时间吧？小陈，你自己安排好工作和学习，倒也不需要一直跟着我。有些领导需要一个拎包秘书，我对你的要求比这个高，但是，我并不要求你每时每刻跟着我，帮我拎包。懂我的意思吗？”
    陈芒点点头。这样最好。
    上午，吴海波见了几个人。陈芒便在这种琐碎的打电话、倒水中度过了一个上午。
    下午，他跟吴海波和季进军告了假，便让老柳送到了镜州，然后自己开车到了党校。
    他的同桌是法院行政庭的庭长，秦鸣人。笑起来很憨厚，一副小白兔的样子，一旦上台讲话，言辞犀利，立刻变身大灰狼。之前，和陈芒并没有太多接触，这是，看到陈芒，态度倒是十分热情，笑道：“班长，你可有几天没出现了。你这个班长带头旷课，这几天，班级的纪律明显松懈，佳文班主任脸色很不好呢！”
    陈芒笑道：“怎么，被虐了？”
    秦鸣人也笑：“被美女虐，痛并不快乐。”
    “老兄口味重。”
    两人说笑间，蔚佳文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走进了教室。今天，她穿了一件十分飘逸的真丝连衣裙，走起来，衣袂飘飘，仿佛带着一丝仙气。很多学员眼睛都看直了。蔚佳文的目光在陈芒身上淡淡飘过，然后说道：“今天下午的课，我们有幸邀请到了江中大学的徐绪教授，大家热烈欢迎。”
    徐绪是江中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的院长，人长得比较周正，但性格却十分幽默。两个小时的课，笑声四起，连学习席旁的蔚佳文也听得连连大笑。蔚佳文很少笑，但笑起来真的十分艳丽。
    下课后，陈芒没有急着离开。他要去一趟图书馆。
    图书馆里一个读者都没有，只有那个管理员坐在吧台里打瞌睡。陈芒下意识地看了看蔚佳文平时坐的位置，然后看向了那天闻婕坐过的位置，然后，他便往里面的书架走去。
    在文学的书架上，陈芒看到好些版本的论语，陈芒翻了几本，才确定了其中一本就是那天副市长闻婕看的那本。他站在那里，随手翻了翻，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然后，他又拿着书，坐在了那天闻婕坐过的位置，仔细地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你吃过饭了？”有人拍了拍陈芒的肩。
    陈芒抬起头来，看到一脸娇俏的蔚佳文，婷婷地站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