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叶一清战斗序列的人，金斌斌对姚典的感受是复杂的。一方面，他很佩服这个年轻女人所表现出来的睿智和魄力，也十分欣赏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成女人的韵味，但另一方面，他又为自己没办法走近她而感到烦躁。但，他没办法做到的，陈芒却轻而易举地做到了，政府里也有不少人在背后以后，说，陈芒被姚典潜规则了。潜规则，这并不是一个让人感觉良好的词，但每次听到他们这么议论，金斌斌却忍不住想，我也愿意被她潜规则。这样的情绪累积让他对陈芒慢慢有了恨意，所以，当他突然看到姚典温柔地看着陈芒时，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教训他，想要让他难堪，想要打碎陈芒在姚典心头的美好形象。
    当然他既低估了姚典对陈芒的感情，也低估了陈芒的口才。所以当陈芒开口反问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目光滑过姚典落在陈芒脸上，慢慢地变得寒冷，凶巴巴说道：“当然是指签约。”
    陈芒微微笑笑，说道：“签约需要金镇长签字，到时候，我们自然会报告金镇长的。”
    “你……”金斌斌被噎了一下，说道，“既然还没有签约，就快点去做工作。我看张辰他们那组就很积极，几乎天天泡在村里。陈芒，我跟你说，这种事，就得下功夫，不下功夫怎么会有成效？”
    “金镇长，有没有成效，到签约的时候自然知道了。”说完，陈芒直接转身往外走去。金斌斌看着他的后影，恨得牙痒痒，转过身看着姚典，埋怨道：“这陈芒，还没正式进班子呢，这脾气倒是大了很多。这种同志，我个人觉得还是应该好好考察考察。”
    姚典目光如剑，看着金斌斌，等待他开口。金斌斌被姚典冷冷的目光看得心寒，一下子竟然说出话来，深吸了几口气，才说道：“姚书记，市委书记要来清水镇调研，我觉得临兴公路建设不能再拖了，必须得推进迁坟工作进程，到目前为止，两个小组还没有任何成效，我心里急啊！”
    姚典依然寒着脸，看着他，直到金斌斌后背爬满汗珠的时候，才淡淡说道：“金镇长作为城建副镇长，这点事，我相信还是可以搞定的。”
    姚典虽然没有批评他，但他还是从她冷淡的态度中感受到了她的不满，忙赔笑说道：“姚书记，这是临兴公路的详图，您要不要再看一看？”
    姚典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下，说道：“先放着吧，现在我有事要出去。”
    金斌斌没敢去看她幽深的黑眼睛，目光在她下巴和颈间停顿片刻，便低下头将图纸放在桌上，退出了她的办公室。走出她办公室，他才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想起她羊脂白玉般光滑无痕的颈项，不禁舔了舔嘴角，心道：怪不得叶一清会对她动心思，这女人实在是诱人。
    从姚典办公室出来，陈芒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到葛婷办公室坐了片刻，翻了翻这几天的镜州日报和晚报，看到一篇关于市委书记叶生廉赴长湖区调研基层党组织和基层政权建设的报道，想到姚典交代的任务，便下意识地将这篇文章认真地看了一遍，并想到，这段时间要好好学一学市委书记的报告精神。
    葛婷坐在办公桌后面，偶尔接一个电话，但注意力却始终在陈芒身上。今天一整天，关于陈芒和姚书记的传闻实在是太多版本了，她这个行政办的小灵通也搞不清楚哪一个版本才是正确的，所以，此时看到陈芒就坐在那边沙发上，便很想问一问，到底哪个版本是正确版本。
    “陈主任，今天没看到你开车。”忍了许久，葛婷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陈芒注意力全在报纸上，便随口嗯了一声。
    “他们说你的车开到河里去了，难道是真的？”
    “嗯。”
    “当时，书记和你在一起？”
    陈芒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说道：“葛婷，作为同事，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表示一下关心？”说完，陈芒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葛婷没有挖到更多信息，狠狠地跺了跺脚，自言自语道：看来，是真的了！啊，陈芒不会真的被姚书记潜规则了吧？难道当时两个人正在玩车震，忘记刹手刹，然后车子开进河里去了？对，一定是这样，这样的事网上也有报道过。哦，天啊，看不出来啊，姚书记这么端庄，还有这么霸道风骚的一面啊！看来，女人不是不sao，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哎，我的那个对的人在哪里呢？
    “葛婷，你两眼发直、絮絮叨叨什么呢？”周漪见陈芒走出行政办，情不自禁地走了过来，看到葛婷一副神神在在的样子，笑问道。
    “没什么，只是向陈芒打听了点消息。”
    “什么消息？”
    葛婷向周漪招招手，周漪一边说：神神秘秘地做什么，一边却还是抑制不住地带点兴奋地走了过去，只听葛婷轻声说道：“我在打听他和姚书记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说了？”
    “当然……”葛婷故意拖长了声音，将周漪的一颗心提到半空中，“没有。”
    周漪的心终于落回原位，在葛婷肩上狠狠拍打一下，说道：“有些话不要乱说。”
    “也不是乱说哦。“葛婷煞有介事地说道，”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姚书记昨晚的确是坐陈芒的车回去的，而且还和陈芒一起落水了，当然，至于他们为什么会落水，是因为玩小动作，还是因为车祸，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啊，”葛婷忽然大叫一声，又说道，“哦，刚才忘了问他了，既然落了水，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获救的。周漪，我觉得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你说呢？”
    “你辛苦了，福尔摩斯，整理整理东西下班吧。”周漪说着走了出去，心里却微微有些不舒服。其实，关于陈芒和姚典落水的事，她一大早便从小金那里得知了。只是，并不知道确切细节，因为小金说，他也不知道。这连小金也不知道的细节，整整折磨了她一天，让她很有些疲惫。看到小金的车子开进政府，她忽然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道：“难道，他才是那个我可以接近的人？”
    从行政办出来，陈芒直接打车回镜州，到镜州大厦买了个三星手机。虽然姚典说一起买手机，但经过昨晚，他忽然有些不信任自己，在明确自己的情感之前，他想先冷静一下。
    买好手机，又去移动办理了电话卡。在镜州大厦后面的人民广场上走了两圈，新买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陈芒，晚上有空吗？有事和你谈。”沈楚的声音在听筒里依然楚楚生动。
    “我现在在人民广场。”
    “我过半小时到。”沈楚说完便挂了电话。
    于是，陈芒又沿着人民广场走了两圈，天色以可见的速度慢慢地暗下去，广场上的人多了起来，许多孩子穿着鲜艳的旱冰鞋在广场上舞动起来，生机勃勃。陈芒索性找了张木椅子，坐了下来。没多久，沈楚便走了过来。她穿了一件中袖的藕色雪纺连衣裙，配一双平跟圆头皮鞋，飘逸而又文艺，显得十分年轻。
    沈楚在他身旁坐下，也看着那些兴致勃勃、生机盎然的孩子们，目光中透着温柔，片刻后，她轻声说道：“结婚后，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渴望有个孩子。但也不知怎么回事，无论我如何调理，我就是没能怀上那个我期盼的孩子，直到有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回家，那一次，我怀上了孩子，但因为是醉酒后有的孩子，我最终没敢留下那个孩子。或许是命中注定，我们最终会散场吧。”她话中的伤感让陈芒想起刘海涛那张白而无须的脸，然后似乎很自然地想到了申琳。不过，他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说道：“沈姐，都过去了，往前看吧。说说你今天要和我说的事吧！”
    沈楚抬起眼睛，伤感退去，又恢复了平日的自信从容，说道：“我想和你谈谈我们单位的项目，上次不是和你说起过吗？你说，长田漾村很适合。我认真考虑了一段时间，也在高层会议上提了出来，老总的意思是让我弄一份报告出来，只要理由充分，这事便这么定了。陈芒，最近清水镇因为遗址的事变得炙手可热，招商引资方面有没有什么新政策？”
    “新政策倒是暂时没有，只不过，我个人认为，清水镇以后的发展前景还是不错的，若沈姐真有意把项目放到长田漾，我可以陪你去走一走。然后，再和工办的人谈政策吧。”
    沈楚点点头，问道：“汤氏集团那边怎么样？最近有什么动静吗？”
    “嗯，约过几次。不过，书记的意思是先放一放，压一压他们的锐气。更何况，这段时间，招商办实在是生意很好，也真的是没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