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蔷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高大身影，呼吸里再次充盈了那种似乎秋后田野里稻秸收割后的气息，有点阳光的暖意，又带着些稻穗的芒，很合他的名字，陈芒。她愣愣地想，不禁抬头去看他的脸。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身上，他的脸在光晕里显得格外立体。
    陈芒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因为洗澡，脸色显得格外粉嫩，而眼睛黑黢黢的，也仿佛洗过一般，明亮到让人不敢直视，最让他悸动的便是那两片粉嫩饱满的唇，因为尝过了那种美好的滋味，便更容易吸引他的注意。他深呼吸一口气，伸出手指轻轻刮在她小巧的鼻尖，说道：“再看，我就要忍不住了。”说着，让她在沙发上坐定，慢慢地用毛巾擦拭着她的一头秀发。
    方蔷心中柔软，脸上火热，感觉着他温暖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脖颈，然后细细地擦拭着她的发丝。他的温柔和细致，让她满心温柔。从小到大，虽然她也算是愉快，但父母因为工作，陪伴她的时间并不多，如今这样感受着他细细的呵护让她满满的都是感动。许久，发丝微干，陈芒的手机又响了起来，陈芒却只是拿着毛巾细细地擦拭着头发，并没有接的打算。方蔷抬起头，看着他说道：“你接电话吧。”
    “没事，我一会儿接。”
    “没事，我们来日方长。”方蔷说着接过陈芒手中的毛巾，陈芒看她一眼，从口袋拿出手机，发现果真是郑凯，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火气这么大，难不成我搅了你的好事？不会吧，老兄，这节奏也未免太快了些吧？”郑凯在那端大呼小叫。
    “有事说事，没事我就挂电话了。”
    “哎哎，别挂。我跟你说，张辰在政府里到处宣传你工作不认真，到现在拆迁工作毫无动静，很多人都等着看你的好戏呢！老兄，我说，你泡妞能不能换个时间？你知道吗？这几天张辰他们组可是下狠心了，天天蹲在那人家里呢！”
    “然后呢？”陈芒问道。
    “然后？这还需要我说吗？你要是再不从宁州的安乐窝回来，你就输定了，等着请大家吃饭吧。陈芒，士可杀不可辱，你难道真要让我们这一组老人女人和我这清水镇第一美男子跟着你一起输？”郑凯夸张地拖长声音说道。
    陈芒摇摇头，说道：“好了，别贫嘴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郑凯在那端笑。
    挂断电话，陈芒转身看着方蔷。方蔷笑说：“有事，你就快回去吧。小心开车。”
    陈芒赶到清水镇政府，正好是下班时间，但清水镇政府的工作人员却都在，陈芒走进行政办，问葛婷：“怎么还不下班？”
    葛婷指了指外面的黑板，说道：“你没看通知？领导说，这周的星期一夜校没上，今天大家都在自己办公室学习。”
    陈芒哦了一声。
    “对了，你在商墓村负责的拆迁组进展怎么样？大家都在说，你和张辰打了赌，谁输了谁请我们吃饭？”
    “是。”
    “你这是什么表情？”
    “什么表情？不过就是一脸英俊而已。”
    葛婷笑“美得你。”
    陈芒笑着走到郑凯办公室，郑凯正趴在桌子上玩手机，看到陈芒进来，立马跳起来问：“喂，兄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明天去找那个风水师。”
    “你会象棋？”郑凯激动地一掌拍向陈芒的肩膀，陈芒脚下一滑，躲开了。
    “会一点。”
    “就一点？”郑凯说，“哎，我跟你说，金戈铁马，可不是开玩笑的。你可别掉以轻心。”
    陈芒笑笑：“明天一早就去。”
    上楼的时候，陈芒看了看书记办公室，见门开着，知道姚典已经从县里回来了，想到她先前说有事跟他说，便走了过去，在门上轻轻敲了敲。姚典正在看文件，听到敲门声，抬起头来，看到陈芒，点头说道：“进来吧。”
    陈芒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位子上，见她微垂眼睛看文件，便静静地等着。过了片刻，姚典合上文件，抬起头来看着他：“回来了？”
    陈芒嗯了一声。
    姚典的目光在他脸上顿了片刻，然后移开，落在自己身前的茶杯上，问道：“陈芒，你在清水镇多久了？”
    陈芒看着她的脸，见她神色自然，猜不出她问这个有什么目的，便说：“快一年了，我比姚书记早来一点点。”
    姚典微微笑了笑，目光清浅地停顿在他笔挺的鼻端，说：“上次听你打电话，似乎有意向往县市发展。在政府里，的确越往上走平台越好。”
    陈芒看着她，不知道她此刻跟他谈这个是何意图。
    “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有机会让你去县里，你愿意去吗？”姚典移开目光，轻声说道。
    陈芒知道，姚典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作为党委书记，她这样问，一定是有人问她了。只是，会是谁呢？陈芒想不明白，便问道：“姚书记，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姚典轻笑一声，说道：“我也只是随口一问，你不必放在心上。对了，拆迁组的事进行的如何了？我听张辰组的人说，他们进展不错，你这里呢？”
    陈芒实话实说：“目前还没什么进展。”
    “哦？”姚典惊讶地看着他，“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不急。”
    “急，很急。只是急也没办法。”
    姚典深深看他一眼，说道：“那好吧，你先去忙吧。一会儿开会。”
    走进自己办公室，见唐婧坐在办公桌后面秀眉。唐婧的眉色本不浅，但被她修成细细一条后，看起来便浅了，而且很像一条细细的疤痕。陈芒一边倒水一边说道：“唐婧，我提个建议，其实，你不修眉更好看。”
    唐婧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不满地说道：“陈芒，你什么意思？”
    陈芒端着茶杯，笑道：“我说的是个人意见，当然，你可以不采纳。”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修眉更好看？理由呢？”唐婧将手中的刮眉刀放在桌上，战起身来，一脸严肃地说道。她今天穿了一件短袖娃娃衫，让她看起来显得有些臃肿。陈芒见她咄咄逼人的样子，忽然有些烦躁，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说道：“算我多管闲事，你就当我没说吧！”
    “可是你明明说了啊！”唐婧不依不饶。
    陈芒看她一眼，无奈地笑道：“唐婧，如果你一定需要理由，那么我告诉你，我觉得你不刮眉毛的样子更好看。这个算不算理由？”
    “陈芒，你是不是喜欢我？”唐婧走上前两步，看着他。
    “你想多了。我有女朋友了。”
    “真的？不是说你和女朋友分手了？”唐婧仿佛狗仔队挖到了重磅新闻一般整个人都充满了热情，跑过来趴在陈芒办公桌上，问道。
    陈芒懒得解释，说道：“你误会了。”然后便不再理她，打开电脑开始干活。唐婧见挖不到更多的新闻，也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过了一会儿，忽然又问：“你的女朋友，她是谁？”
    “你不认识的一个人。”
    “稀奇！”
    六点办，党政班子会议。会议主要有三项议程。一是，讨论如何安排唐风华。二是，清水镇今后的发展定位。三是，为市领导来清水镇蹲点调研做好准备。
    唐风华从清湖县人民医院出院后，直接去县委组织部部长钱之昌办公室闹了一场，并扬言不把他的问题解决好，他就去省里、中央上访。县里的意思是，唐风华的不满，其实是对清水镇党委政府的不满，这个应该清水镇政府自己内部消化。姚典环顾在座的班子成员，问道：“关于唐风华，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
    人武部长杨新民首先说道：“县里真是会摞挑子，唐风华组织委员的身份是县里给取消的，当时也没有问我们班子的意见，现在倒好，问题却要我们内部消化，我们怎么消化，我们又没有任免权。”
    城建副镇长金斌斌看一眼叶一清，也说道：“这次采访，唐风华其实也是冤枉，这本不是他条线上的事，组织上这样处理，的确也是无情，干活时让我们往前冲，出事了，还让我们背黑锅，这太让人寒心了。姚书记，我觉得吧，在唐风华这件事上，我们党委、政府应该再跟组织上争取一下。”
    金斌斌平日里和叶一清走的近，和姚典关系一般，她对他的性格也不是太了解，此刻听他为唐风华求情，她倒是对他另眼相看，不过，她并没有表态。
    周法良听了金斌斌的话，心里却有些不舒服，他觉得金斌斌这样说，是在针对他，便说道：“这次，唐风华的确是替我去接受采访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最难过的人就是我。我的意见是，我们党委政府一定要积极为他争取机会，是不是能够保留他的副科级。当时，县里也是因为上级的压力，现在风头过去了，能不能让组织上考虑恢复他的职级？”
    其他人都保持沉默，姚典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其他人的意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