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芒走进办公室，正看到郑凯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木沙发上，和唐婧插科打诨。郑凯有一种本事，能迅速地和人进入熟的状态，特别是女人。
    见到陈芒，郑凯从沙发上蹦起来，说道：“兄弟，老乡政府的宿舍你最近是不是不住？”
    “怎么了？”
    “借给我住吧。”郑凯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陈芒，唐婧见了，立马喊道：“办公室不许抽烟，要抽你们出去抽。”
    郑凯撸了一下梳得油光光的头发，笑道：“唐美人，要不你也来一根？会抽烟的女人格外有味道。”
    唐婧白他一眼：“想得美。”
    郑凯耸耸肩，拉着陈芒往外面走。陈芒问：“你自己那一间呢？”
    “我那间太乱了，我懒得去整理。兄弟，你那边反正也不住，借给我住吧。”
    陈芒看他一眼，说道：“借给你住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你不能把女人带去。”
    郑凯一脸嘻嘻哈哈，说道：“放心放心。”
    陈芒看他一副放下心的样子，忽然问道：“你不会是被女人迫得没地方去了吧？”
    郑凯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样子，挠了挠头，笑道：“兄弟，你是做侦探的？”
    陈芒哈哈大笑，说道：“还是那句话，别把女人带去。”
    郑凯走后，陈芒站在走廊上将那根烟抽完，隔着绿色的玻璃望远处看去，只见一片破旧的建筑。陈芒心道：不论是因为什么来了这里，终点一定不能是这里。正想着，老章耷拉着脑袋走上来，看到陈芒，眼睛一亮，说道：“陈芒，我正要找你呢。”
    几日不见，老章明显瘦了。陈芒挺同情他的遭遇，摸出烟递给他，问道：“找我有事？”
    “陈芒，姚书记有没有跟你提起怎么安排我？”
    “领导怎么会跟我提？”陈芒说，“不过，这件事，最后的结果还没出来。你也别急，我相信领导肯定会考虑你的情况的。”
    老章看看楼梯口，说道：“陈芒，我也就开开车的本事，如果这时候，领导让我卷铺盖走人，我那一家子可怎么办啊？大家都说，你现在可是姚书记面前的红人，你的话，她一定听。你可得帮我说说啊。即使真不让我开车了，安排我个勤杂工干干也好。只要不让我走人。”
    陈芒看着老章，内心同情于他的遭遇，但对于他的表达，却是有些无语，说道：“老章，你这话都是听谁说的？”
    老章笑笑，又看一眼楼梯口，说道：“陈芒，你也不用不好意思。这可是好事。”
    陈芒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说道：“老章，这个事，我觉得你应该自己找书记好好说一次。我相信，领导会考虑你的情况的。如果我有机会，我一定也会帮你说。”
    老章看看陈芒，说道：“陈芒，你是个实在人。另外有个事，我得给你提个醒，上次我听东驿村书记老简在说你。你是他们村的联村干部吧？”
    陈芒点点头，问道：“说我什么？”
    “具体也不好说，反正，你没事的时候也往村里跑跑，和书记村长吃个饭，联系联系感情。你可别小看村长书记，他们可都是老江湖。”
    “谢谢。”
    回到办公室，陈芒在笔记本上把汇报稿需要的一些材料简单理了理，然后跑到一楼城建办陆卫国那里，问了修路的一些事情。出来的时候，经过计生办，见周漪一人低着头在忙，便走了进去。
    周漪抬头看到陈芒，煞有介事地站起身，双手交叠放在右边腰间，做了个请安的姿势，说道：“钦差大臣到访，未及远迎，失敬失敬。”
    陈芒愣了愣，笑道：“周漪，那你是谁？县官，还是巡抚？”
    “没，我是那个站在衙门口喊威武的。”周漪边说边笑。
    “那辛苦你了。”
    周漪哈哈大笑，说道：“陈芒，做领导身前红人的感觉如何？”
    这是陈芒第二次听到红人的说法，心中警惕，问道：“这都是听谁说的？我不过就是从计生办调到了党政办而已。”
    “反正大家都在说，你最好低调点。”
    “我很低调啊。”陈芒说道，“这两天你没坐我的车，都是怎么来的？”
    周漪白他一眼，说道：“坐公交呗。他们说，你现在今非昔比，让我离你远点，省的……”
    “省的什么？”
    “你懂的。”周漪拉过椅子坐下，指了指对面的桌子，说道，“既然来了，坐坐吧。”
    这时，张辰走了进来，看到陈芒，愣了愣，说道：“呦，陈芒，你这是代表党政办下来视察？还是又回来了？”
    “那张主任呢？也是视察？”
    张辰眉梢眼角都是得意，看着周漪，说道：“周漪，晚上我送你。”
    周漪挑了挑眉毛，说道：“谢谢，我有车。”
    陈芒见他们说话，便走了出去，一眼便看到了大院里停着的一辆崭新的丰田凯美瑞，此时，葛婷、郑凯等人正围着车子叽叽喳喳呢，看到陈芒，便朝他招手。陈芒慢慢走了过去，问道：“谁的新车？”
    “张辰。”葛婷说道，“陈芒，张辰可在和你较劲呢。”
    陈芒耸耸肩，看了一眼计生办门口，便往楼上走去。他不想把时间花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
    到三楼，陈芒敲了敲潘云起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潘云起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打你电话呢。刚才派出所打电话来，葛胖子他们已经出来了。你那边谈的怎么样？”
    “昨天谈的还顺利，最终结果还得看葛胖子。既然葛胖子出来了，我一会儿过去找他。”
    潘云起笑笑，说道：“马上要开乡镇街道一把手会议了，姚书记的稿子得你准备，心里有底吗？”
    陈芒实事求是地说道：“以前陶书记的汇报稿我这里有几篇，但是姚书记的思路方式可能和陶书记不太相同，我心里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我会努力的。”
    “姚书记新上任，无所谓成绩。主要是思路。经济方面你可以着重谈道路建设和招商引资，当然，这两者的关系也可以交代一下。党建方面，你可以谈谈基层党组织建设，这一块，区委书记还是比较重视的。另外，就是稳定。这方面，清水镇一直做的不错，你可以整理以前的材料，拎出几点亮点。”潘云起说完，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看着陈芒，问：“怎么样？”
    “谢谢潘书记，我有感觉了。”
    离开潘云起办公室，陈芒直接给傅青打了电话。
    “傅青，葛胖子出来了。你和他在一起吗？”陈芒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一起。”
    “你们商量的怎么样？”
    对方沉默了许久，然后电话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陈芒，对吗？既然老大说就这样了，那就这样。不过，我有个要求，50万，最晚明天你们就得给我。”
    陈芒知道那是葛胖子，知道此时不能犹豫，说道：“葛胖子，明天太急了。这周行吗？因为到财务上拿钱，还得经过一系列手续，我不能保证明天就能拿到钱。但这事既然党委班子会议上已经通过了，就不可能会少了你的，你放心。”
    “陈芒，你最好说话算话。”葛胖子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陈芒走进了周法良办公室。周法良正在电脑上看股票。他是老股民了，但水平一般，也不见赚钱。今年买的几个股却势头大好，狠狠地为他赚了一笔，此时见陈芒进来，心情不错，问道：“葛胖子的事谈的怎么样？”
    陈芒举了举手机，说道：“刚打好电话，他要明天拿钱。”
    “明天？”周法良从椅子里跳起来，说道，“他以为政府是银行啊？说什么时候拿钱就什么时候拿钱！”
    陈芒没吱声。周法良看看陈芒，重新坐回了椅子里，许久说道：“这样吧，这事我还得跟主要领导汇报。”
    说完，他又看了看电脑上的股票界面，心情瞬间好起来，站起身来，说道：“走，你和我一起先去镇长那里汇报一下。”
    其实，这事轮不到陈芒去镇长那里汇报，不过既然周法良要他去，他便跟了过去。镇长叶一清的桌子动过了，原本挨着西边的墙放的，现在挪到了当中，西边放了一张长桌，长桌上放了几盆吊兰。陈芒心道：怎么突然之间，清水镇的领导都开始修身养性，种起兰花来了？
    周法良的目光也被墙边的几盆吊兰吸引，第一句话便说：“叶镇长，这几盆金边吊兰养的好。”
    叶一清的目光如刀片般滑过陈芒身上，没有吱声。周法良见叶一清目光不善，便有些局促，沉默了片刻才说：“叶镇长，我们过来是专门向你汇报一下车祸赔偿事件的最新进展情况。”
    叶一清眯起眼睛，说道：“这事，你不用向我汇报，直接跟潘书记或者姚书记汇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