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转过脸来，目光在傅淑脸上滑过，怔了怔，手一撑地猛地站了起来，冲到陈芒身边，一把抓住陈芒的衣领，举起拳头就要揍。
    人群骚动。那几个工作人员正要冲上去，却见傅淑一把抓住傅青的手臂，喊道：“哥哥，你做什么？他是政府工作人员，你殴打机关干部，是会被抓的。”
    傅青捏了捏拳头，放开陈芒，转头看着傅淑，厉声问道：“你来做什么？谁让你来的？”
    “哥哥。”傅淑扑闪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啊抖，十分无辜。
    傅青叹口气，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嘴里说着离他远点，抬头瞪着陈芒，说道：“我知道你是清水镇政府的，但是你的分量不够。让姚典来吧，既然是她撞死了人，那就让她自己来解决。”
    “傅青，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葛胖子老爸的死鸣冤，还是为了让姚书记名誉扫地，或者，是为了葛胖子多得到点补偿款？”陈芒看着他，淡淡问道。
    傅青的目光森寒，说道：“你说的很好，这几点都是我的目的。我就是想看看，这个政府到底是为民服务为民做主呢，还是为虎作伥。”
    陈芒的目光滑过傅淑白皙的瓜子脸，落在傅青脸上。傅青和傅淑很像，也是一张瓜子脸，只是皮肤更苍白些，眼睛更细长些。
    “傅青，有一点我想跟你强调一下，撞死葛胖子老爸的车的确是清水镇政府的车，平时也的确是给书记服务的，但你要知道，车不是她开的。”
    “那又怎么样？”傅青反问。
    “哥哥，你让这些人回去吧。”傅淑摇晃着傅青的胳膊，看了一眼那些挂着工作证的人，说道，“县里的人也来了，镇上的人也到了，我想你要的效果也达到了。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哥哥，听我一句好吗？我经常来县政府的，很多领导都认识我，我们走吧，好吗？求你了。”
    傅青看着陈芒，目光里透出一丝寒芒，对傅淑说道：“你先走。”
    “不，我和你一起走。”傅淑撒娇。
    “听话。”傅青坚持。
    “哥哥。你不走，我也不走。”傅淑继续甩着傅青的胳膊。傅青皱着眉，看了看陈芒，转身对那些人说道：“收了横幅，你们先回去吧。有事电话联系。”
    那十来个人看看傅青，真的收了横幅往县政府外面走去。
    陈芒看看那几个县政府的工作人员，说道：“你们好，我是清水镇政府工作人员，我们镇上另外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他们还需要过来吗？这里有什么手续需要我做吗？”
    有个短发女人看了看他，说道：“你先带他们回去吧，那些人也不用过来了。至于手续，我们会跟你们镇上司法办的人联系。”
    陈芒点点头，转身对傅青说：“傅青，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傅青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第一，我和你不熟。第二，我想知道，你说的话比那天那个姓潘的管用？”
    “哥哥……”
    “淑淑，这里没你的事，别插嘴。”傅青宠溺地看一眼傅淑，说道。
    自从来到这里，红毛丹一直没有开口，这时却忽然往傅青身前站了站，挑了挑眉毛，说道：“傅青，你不会不认识我了吧？”说着，用手指指陈芒，说道，“陈芒，是我朋友。给个面子，15分钟，怎么样？”
    傅青有些懊恼地看了傅淑一眼，对红毛丹说道：“他是不是给你们吃药了？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为他说话？他有什么好？小白脸一个。”
    陈芒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傅青，有些好笑，他的瓜子脸和白皮肤才更像小白脸呢。
    “傅青，爽快点，别跟个娘们似的啰啰嗦嗦。”红毛丹说道。
    傅青瞪着陈芒：“你最好有可以打动我的东西。”说着，傅青径直往政府门口走去。傅淑看看陈芒，说道：“我哥的车停在门口，我和他一辆车，你和老师一辆车。你跟着我们的车就行。”
    陈芒一边走去开车，一边给潘云起打了个电话。将这里的情况跟他做了汇报，并说了自己将和傅青谈判，他希望潘云起能给他一个赔偿额度的底限。不然，他没办法谈。
    “陈芒，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底限是多少。叶镇长上次拍桌子说了，最多不能超过三十万。”潘云起在电话那头说道。
    “这个数字，估计谈不下来。”
    “我知道。”潘云起说道，“50万，我做主了。一会儿我就让姚书记召开党政班子会议，通过一下。陈芒，这件事你如果能摆平，我相信姚书记会直接安排你做党政办主任，其他领导应该也不会反对，至少反对的声音会少很多。所以，一定要想法设法搞定。”
    “我尽力。”
    挂断电话，陈芒开着车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奥迪A6，那是傅青的车子。
    红毛丹侧头看了看陈芒，问道：“陈芒，你代表清水镇政府？”
    “算是吧。”
    “不错啊。”红毛丹笑道，“不过，你如果想要说服傅青，希望你有拿得出手的筹码。我看傅青虽然长得斯斯文文，骨子里却是挺彪悍的。”
    “放心，我长得彪悍，骨子里更彪悍。”陈芒笑道。
    红毛丹哈哈大笑，道：“陈芒，你还挺有趣的。”
    陈芒见奥迪车在一家名叫“落脚点”的咖啡馆前停了，也将车慢慢靠边停了。
    推门走进去，舒缓的轻音乐迎面扑来。傅青找了个中间的圆桌子，为傅淑拉开椅子，又为红毛丹拉开椅子，然后才坐下。陈芒将单子推向两位女士，问道：“女士优先，想喝点什么？”红毛丹笑道：“陈芒，两个小时内，你又请我吃早餐又请我喝咖啡的，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追我。”傅淑扑闪着大眼睛，目光在陈芒和红毛丹之间来来往往，笑道：“老师，你还别说，陈芒和你还挺配的呢，甚至还有点夫妻相。如果他真的追你，你可以考虑一下。”
    傅青看看他们，撇撇嘴，说道：“你什么眼光？红毛丹的男朋友可比他帅多了。”
    傅淑笑道：“哥，你紧张什么，难道你喜欢老师？”
    红毛丹捂着嘴，夸张地瞪着眼睛，说道：“不会吧？”
    陈芒哈哈大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没什么不可能的。”
    傅青看看红毛丹，有些懊恼地看了傅淑一眼，然后低头将手表摘下来放在了桌上，对陈芒说道：“说吧，你要谈什么？说好了，只有15分钟。15分钟如果你还没有打动我，请你别再找我，也别再骚扰我妹妹。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我从来说话算数。”
    “好，我希望你说话算数。”陈芒说道。
    这时服务员来点单，四个人各自点了饮料。服务员刚转身，陈芒便直截了当地问道：“傅青，我就不绕弯子了，我想知道你们的最底限是多少？”
    傅青的目光从桌上的手表移到陈芒脸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说道：“你觉得250万多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250万并不多，因为生命无价，再多的钱也买不回那个人的一口气了。但是从法律角度讲，250万是多的，因为法律是有标准的，交警事故大队做出的决定，是根据他的身份，年龄以及可能产生的价值和对家庭可能造成的损失来判定的，相信你也知道，这个额度不算低了。我想说的是，除了这块补偿，政府会再从财政中拨一部分钱作为补偿。但是，这个额度肯定达不到250万这个标准。我想，你应该也清楚。所以，你也别跟我扯其他的了，你就给我个爽快，底限是多少。”
    “200万。少一分也不行了。”傅青看了红毛丹一眼，说道。
    “170万，除了保险公司的120万，政府再补贴50万，如何？”
    “陈芒是吧？我跟你说，我从来不和人讨价还价，做生意如此，做其他事也是如此。今天之所以会给你让这50万，是看在我妹妹和红毛丹面子上。不要以为我给你让了50万，就可以再让30万。跟你说，我不是这样的人。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但是，别再跟我讨价还价，这是人命钱，不是白菜价。我们坐在这里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是对葛大伯的不敬了。你别逼我让你滚蛋。”傅青说着又看了看桌上的表。
    “傅青，葛胖子跟着你做什么事？”陈芒问道。
    “怎么？你调查我？”
    “我是想也许可以通过另一种方式来补偿。”陈芒说道，“因为交通事故赔偿是有先例的，清水镇政府领导班子不可能通过80万这个数字。我在想另外的30万是不是可以通过别的方式。”
    “什么方式？陈芒，你最好别把我当傻子耍，要不然你会后悔的。”傅青阴着一张脸，一副随时要站起来走人的样子。
    “他能做什么？”陈芒坚持问道。
    “修路。他跟着我做路。”傅青瞥了一眼红毛丹，又将目光落在手表上，说道，“你还有5分钟。”
    陈芒的眼睛一亮，办法不是没有，他拿出手机准备给潘云起打电话，想了想，他决定直接打给姚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