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芒搬好东西，刚从仓库走出来，便看到一辆黑色桑塔纳轿车开了进来。车门打开，走出来的人一身黑色西服，正是褚名剑。
陈芒在洗手间里洗了洗手，忙走下楼来。褚名剑看到陈芒，笑道：“走，到你们陶书记办公室去坐坐！”
陈芒陪褚名剑上楼。到了书记办公室门口，门半开着，能看到陶百泉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电脑。陈芒在门上敲了敲，褚名剑却大声喊道：“陶书记，还在办公呢？”
陶百泉一边满脸笑容地迎出来，一边说道：“老同学，好久不见。”
陶百泉握着褚名剑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来。陈芒看到一旁的茶几上有一次性杯子、茶叶和热水壶，便走过去泡了茶给褚名剑，并把陶百泉放在办公桌上的紫砂杯拿过来加了水，放在他面前。陶百泉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看着陈芒笑道：“小陈不错。”
褚名剑也看过来，说：“小伙子是不错。陶书记，以后还要你多关照啊！”
“老同学，这样说就见外了。”陶百泉挪了挪身子，舒服地靠进沙发里。
陈芒很快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办公室，比副书记潘云起的办公室大很多，朝南的窗边还有一个小房间，没有用门隔开，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大概是用作书记办公会议的。
陈芒想，他们应该有一些话要聊，他不方便杵在这里。便说：“陶书记、褚局长，你们先聊，我先回办公室了。”
陶百泉抬起眼睛，说道：“行，你跟沈楚说一下，让她一起吃晚饭。”
陈芒答应着退了出来。刚走上四楼，便看到唐婧端着一杯玫瑰花茶站在走廊里，看到他，唐婧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怪声怪气地说：“呦，这不是我们的陈大研究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上来了。”
陈芒很不喜欢她这样的强调，便煞有介事地看了看天，学着她的口吻说道：“恩，看天气，今天是东北风。”
唐婧不悦地努努嘴，不说话了。陈芒也懒得理她，直接走进了党政办。
沈楚面朝南坐着，看到他进去，站起身来。今天，她穿了一套橄榄绿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一件姜黄色风衣，随意中透着精致。
“陈芒，有事？”
“快下班了，没事，便上来坐坐。”陈芒故意大声说道。
沈楚往门外看看，笑了笑，指了指墙边的一张木沙发，说：“坐坐吧，你可是稀客。”
“我虚心接受沈主任的批评。”
沈楚笑了，这一次，笑意一直蔓延到她好看的眼睛里。她起身给陈芒倒水，陈芒摇了摇手，轻声说道：“陶书记让你晚上一起吃饭。”
沈楚又看看门外，问：“招商上的？”
陈芒摇摇头。
这时，唐婧端着杯子走了进来，一双恨天高踩的咚咚响，目光在陈芒身上滑过落在沈楚脸上，说道：“沈姐，下班了，走不走？”
沈楚抬手看看表，说道：“我和陈芒还有点事商量，你先走吧！”
唐婧的目光再一次落在陈芒身上，问道：“陈大研究生，听说你在和黄欣悦谈对象？”
“哦？”沈楚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
陈芒看看唐婧，这样冷的天，她敞开的黑大衣里面却是薄薄的衬衣短裤。陈芒不知道她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便端正脸色说道：“唐秘书，我暂时还没有对象。”
“没有便没有嘛，这么凶干嘛！搞的好像我要追你似的。”
“你追我，我是不敢当的。”陈芒仍然笑意盈盈地说。
“谁稀罕。”唐婧说着，“砰”地一声放下杯子，拿起黑色的小坤包咚咚咚地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陈芒耸耸肩说道：“看来，她对我很有意见啊。”
沈楚笑道：“树大招风。”
陈芒说：“沈主任取笑了，我哪里称得上大树？！”
沈楚忽然收了笑看着陈芒，问道：“晚上有哪些人？”
他知道沈楚在想什么，便说道：“陶书记的一个老同学，正好是我老爸的朋友。”
沈楚“哦”了一声，开始收拾东西，说道：“我们去楼下等吧。”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财政办主任许巧和组织委员唐风华一起下来了，看到陈芒和沈楚站在陶百泉的车子旁，许巧便问道：“沈楚，你们一起？”
沈楚点点头。
唐风华的目光在陈芒身上打个转，说道：“陈芒，会议开好了？”
从县里回来，就被郑凯抓去帮忙，接着又碰到了褚名剑，倒是忘记到唐风华那里去汇报了。此刻，他这样问，便是一种含蓄的责备了。
陈芒自我批评道：“唐委员，不好意思，正好有点事，还没来得及向你汇报。”
唐风华似乎很满意他的态度，挺了挺他并不高大的身子，说道：“没事，明天吧。不过，以后碰到这种事，还是要尽量及时汇报。”
陈芒点点头，说道：“知道了。”
许巧走到沈楚身边，目光却打量着陈芒。她的眼睛有些长，眼角飞斜，其实是有些妩媚的，不过，她看人时总露出一副凶相。陈芒直觉地不太喜欢这个人。他忽然想起刚才唐婧说他和黄欣悦谈对象的事，大约也是许巧说的，那一天，她正好碰到他和黄欣悦一起吃馄饨。
果真，她开口了：“小陈，黄欣悦可是我们镇上的一枝花哦。”
沈楚和唐风华都朝陈芒看过来，唐风华问道：“怎么？小陈在追黄欣悦？那黄欣悦可是泼辣货啊！”
这种事很难解释，正所谓越描越黑。所以，陈芒也不打算解释，只说：“黄总的确挺美的，不过，在我看来，许主任更胜一筹啊！”
“哎呦，小陈你还真会说话。我可是人老珠黄了。”许巧嘴上虽这样说，脸上却明显地绽放出得意。
沈楚看看许巧，也笑了。
陈芒没想到唐风华这么八卦，他再一次问道：“小陈，你真的在追求黄欣悦？”
“我们只是朋友。”
“不错，不错，第一步是朋友，接下来就是女朋友了。”唐风华说，“不过，黄欣悦这女人可不容易搞定。”
许巧笑说：“说不定人家乐意被搞定呢？”
正说着，陶百泉和褚名剑有说有笑地下楼来了。唐风华反应迅速地走上前为书记打开车门。陶百泉看看他们，说道：“这样吧，许巧、小唐跟我一辆车。沈楚、小陈跟褚局长一辆车。”
陈芒心想：今天这几个人，应该都算是陶百泉的心腹吧！只是，许巧是财政部长，跟着书记跑，那叶一清这一支笔估计握不稳了。
陈芒想的，有些贴近现实。在清水镇，陶百泉是说一不二的。陶百泉在清水镇资历深，做领导干部的时间也长，手腕和智慧都有。所以，在很多方面，他其实是有些强势的，比如，清水镇财政紧张，就只有两辆公车，他的是大众PASSAT，而镇长叶一清的是桑塔纳3000。再比如，镇长叶一清若是不经过他的同意擅自做主发钱，他不仅自己不收，还让财务一一把钱收回来。
两辆车往常兴镇疾驰而去。
冬天，天黑的早。车窗外，路边笔直的水杉开始落叶了，有一种无涯无际的萧瑟感。
清水镇到常兴镇的公路坑坑洼洼，小车开的摇摇晃晃，但速度却并不慢，很快便进了常兴镇。常兴镇是一个有些历史的古镇，暮色四合里，白墙黑瓦，陈芒恍惚又回到了绍兴，那个他呆了四年的城市。
车子在常兴大酒店门口停了下来。陈芒先下了车为褚名剑开了车门，褚名剑似乎很开心，朝陈芒点了点头，说道：“小陈，乡镇是个锻炼人的地方，好好表现。”
陈芒点点头。
沈楚走下车，和陈芒一起走在后面。
一个穿着银灰色职业套装，波涛汹涌的女人从酒店里迎了出来，老远就伸出手来，陶百泉走上去握了握她的手，和褚名剑一起走了进去。
沈楚和陈芒走在最后。
驾驶员老章带着褚名剑的驾驶员很自觉地在大堂里挑了个桌子坐了下来。一般，和领导出门吃饭，领导没让他们上桌，他们一般都是另行安排的。
“陈芒，你真的在追求黄欣悦？不是说，你有女朋友了吗？”沈楚忽然问道。
陈芒看看沈楚，坦然说道：“女朋友暂时没了，不过，我和黄欣悦只是朋友。”
沈楚停下脚步，看着他：“分手了？”
陈芒不想和她多谈申琳，便点了点头，目光在酒店里绕了一圈，说道：“这酒店不错。”
沈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微微一笑道：“清水镇和常兴镇只隔了13公里，但发展上却相差10倍都不止的。”
“为什么？常兴镇有什么特色吗？”
“常兴镇在历史文化、商贸旅游方面都不错的。”沈楚说道，“单单一个常青铝业有限公司，税收就很可观。”
“你们俩窃窃私语什么呢！”忽然，许巧在前面回过身来，问道。
沈楚看看许巧，笑道：“秘密。”
许巧撇了撇嘴，说：“秘密留到桌子上说吧，领导都坐下了。你们速度点。”
走进名为“富贵”的包厢，陶百泉和褚名剑已经落座，陶百泉对许巧说：“许主任，来，坐我们褚局长身边。今天我们褚局长就交给你了，我们褚局长酒量好，你可要敬好！”
许巧说：“褚局长，初次见面，多多照顾。”
褚名剑一脸笑容，皱纹都出来了。
陶百泉对那个波涛汹涌说道：“陈经理，你忙你的去吧？”
波涛汹涌笑得眉眼弯弯，说道：“陶书记来了，我哪儿也不去，好好陪您喝一杯。”
“那行。你就坐这里吧。”陶百泉指了指身边的位子。
波涛汹涌看看沈楚，说道：“这位子就给那位美女，我坐门边，方便服务。”
“这是我们镇的党政办主任，小沈。今天，你既然留下来，也别服务了，就好好喝一杯。”陶百泉说，“沈楚，你和小陈搞好服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