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记面前,梁市长还是毕恭毕敬的,毕竟这老家伙年龄比自己大10多岁,毕竟这是一个政场老油条,经验丰富,权术老道,自己在他面前,必须装得单纯而稚嫩,服从而恭顺。
梁市长事先已经给书记说了,专题汇报爆炸案的事情。
爆炸案惊天动地,虽然主流媒体都控制住没有发布消息,但是在网络上早就已经吵得沸沸扬扬,这让省里,特别是市委市政府压力都很大,市委书记一听要汇报这个专题,很重视,一上班就在办公室等候。
梁市长都毕恭毕敬,司徒浪子更是不敢乱**说,老老实实坐在对过的沙发上,手里拿着准备汇报的材料,手心一阵发汗。
多年的官场经历练就了市委书记的领导气质,往往不用说话,就那眼神往你那一看,就让你不由自主拘束起来。
这就是官威。
秘书进来给大家倒上水,然后悄悄退出去,关好办公室的门。
书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杯口漂浮的茶叶,慢慢喝了一口茶,悠悠在嘴里咂摸了一下,吐出一口气,然后放下水杯,身体往后一靠,看着梁市长:“说说,进展如何了……”
梁市长忙说:“爆炸案发生后,按照您的指示,市里迅速成立了专案小组,由政法委牵头,公安局主办,我直接考上,督办,限期破案。同时,在人力物力上尽可能提供一切便利,发动群众,普遍撒网,重点捕鱼,周密查访,仔细筛查,经过这些日子的连夜奋战,司徒局长带领专案小组取得了重大进展,案情有了重大突破……司徒局长,你来做详细汇报……”
说完,梁市长冲司徒浪子点头示意。
司徒浪子忙打开手里的材料,仔细详细地汇报起来。
书记神情平静,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半睁半闭,没有任何表情。
随着司徒浪子案情汇报的进展,书记脸上的神情开始专注起来,但仍然是没有睁开眼睛。
当司徒浪子汇报到潘唔能的时候,一直在注视书记的梁市长看到,书记的眉毛微微动了一下,嘴角稍微抽了一下。
当司徒浪子汇报到此案已经充分查明,爆炸案主犯就是潘唔能的时候,书记面部表情猛地抽搐了一下,睁开了眼睛,注视着司徒浪子的嘴巴,一动不动。
司徒浪子汇报完,将材料递给书记,然后回身坐在沙发上。
书记仿佛对司徒浪子刚才的汇报还有怀疑,接过材料,淡淡地对司徒浪子说:“把我眼镜拿过来!”
书记说话的口气很随意,就想指使自己的秘书一样。
这公安局长在老百姓面前是天,在市委书记面前,就成了孙子了。
司徒浪子不敢怠慢,忙站起来,走到书记办公桌前,把书记的老花镜拿过来,双手递给书记。
书记在接老花镜的时候,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司徒浪子,那眼神充满了冷意和轻蔑,让司徒浪子心里不由直打鼓。
书记带上老花镜,仔细开始翻阅材料,看得很慢,很仔细。
房间里很安静,静的只有空调的出气声和书记翻阅材料的声音。
梁市长和司徒浪子默不作声,木然坐在那里。
终于,书记看完了,将材料往茶几上一扔,摘下老花镜,放到材料上,然后看着梁市长,语气相当平静:“唔能不是一直在北京吗?”
“他早就回来了,住在郊区的一幢别墅里!”梁市长回答。
“你怎么知道的?”书记的声音毫无表情。
“在发现他有可能和此案有牵扯之后,我对他的手机进行了定位监控,发现了他的藏身地!”梁市长说。
“他现在还在那里?”
“是的!”
“你怎么知道?”
“我今天刚安排人对那里进行监视了,他在别墅里,没有离开!”
书记沉默了,一会看着梁市长和司徒浪子:“对一个副市长实行监控定位监视,我竟然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组织性、纪律性?还有没有基本的原则?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
司徒浪子马上低头不语。
梁市长忙说:“不怪他们,这是我安排的,事情紧急,怕出变故,所以……我有错,我接受您的批评,下次一定改正!”
“下次?你还打算有下次爆炸案?”书记叹了口气:“你这个市长,年轻毛嫩,做事情就是不稳重,要不我怎么就是对你主持全市的工作不放心,所以我才坚持再干几年,让你成熟成熟,不然,我早就退二线了……”
梁市长心里暗骂:老不死的,老狐狸,就嘴巴上说的好,死皮懒脸不让贤!
梁市长脸上表情虔诚:“您批评的对,我接受您的批评!”
“这案子你们打算怎么办?”
“首先给你汇报,同时上报省公安厅!”梁市长说。
“上报省厅?已经上报了?”
“是的,一上班,市局的人就到了省厅,请省公安厅来人查办!”梁市长说:“这都是按照领导干部涉案程序来的。”
“你——你们——”书记噎住了,一会说:“你们这是先斩后奏,上报了,再给我汇报!”
“还是因为时间紧迫啊,再说了,给您汇报了,您也是一定同意上报省厅的,这案子可是省厅挂了号的,省政法委也询问过几次。”梁市长的话柔中带刚。
书记的眼神注视着梁市长,一会又看着司徒浪子,半晌说:“去办吧,一切按照法律来办,密切配合好省厅的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是,一定严格落实您的指示精神!”梁市长说。
“去吧!”书记摆摆手。
梁市长和司徒局长站起来,告辞离去。
两人走后,书记陷在沙发里半天没动,眼珠子呆滞地看着茶几上的材料,一会,眼睛突然亮起来,眼珠子开始转动,突然站起来,拿起电话,就拨潘唔能的手机号……
刚按了几个号码,书记又停住了,凝神思虑,停滞了片刻,最后把电话按死。
唉——书记一声长叹,自言自语了一句:“作孽啊——”
书记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背着双手。
突然,书记的脚步停住了,眉头紧皱,盯着桌上的电话。
终于,书记又伸手摸起桌上的电话,按起号码来,不过这次,他不是打给潘唔能的,而是打到了省城……
出了书记办公室,司徒浪子跟在梁市长后面一个劲擦汗。
出了市委办公楼,梁市长一回头:“喂——你老跟我后面干嘛?”
“我——我不跟你我跟谁去?”司徒浪子一想起临走时书记那冷森森的目光就心里一个劲打鼓。
“我靠——你去局里等省厅的消息啊,我还得回办公室处理政务,怎么?你成我跟屁虫了?”梁市长哈哈一笑。
“我——我在你办公室里等吧,我一离开你,就觉得心里发虚,没个底……”司徒浪子说着,先钻进了梁市长的小车。
梁市长一看,也进了车,对司机说:“回市府!”
路上,梁市长转脸看着司徒浪子:“怎么?我这车里不够凉快?”
“不,很凉快!”司徒浪子边擦汗边说。
“那你这是干嘛?”梁市长明知故问地笑着。
“咳咳……我……唉……”司徒浪子苦笑一下:“领导,我这是紧张啊,刚才咱们出门,我回头关门,一眼就看到书记盯着我的那眼神,唉……我一看,心里就发抽……”
“那眼神是激光啊,能把你心脏抽出来?”梁市长讥笑道:“你就这么大屁胆子,还当公安局长,狗屁!”
“唉……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其实,你明白的!”司徒浪子的汗都流到脖子上了。
“呵呵……我明白,司徒局长大人,你放心,出事我担着,我是指挥者,你是执行者,出了问题,拿我是问……”梁市长拍拍司徒浪子的肩膀:“我们现在是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下去。”
“嗯,是,我们现在是背水一战,破釜沉舟。”
“对,总结归纳地很好嘛!”梁市长表扬司徒浪子。
司徒浪子脸上一阵阵苦笑,心里一股股寒气。
到了梁市长办公室,梁市长处理政务,司徒浪子忙着和局里联系,一会报告梁市长:“省厅已经往上报告完毕,一副厅长带人过来接管此案,下午1点到兴州!”
老梁一听:“好,你安排好一切移交手续,完善好所有移交环节,1点整,我和你一起去市局会议室,安排相关事宜。”
接着,老梁对秘书说:“通知政法委有关人员,下午同去!”
“武警的人也通知吧,据我们调查,他手里有枪,五四,至少一支!”司徒浪子说。
“行,通知,你安排。”梁市长说。
下午一点,省公安厅专案组来到,直接就在市局小会议室里和梁市长他们接头会晤。
带队的是一位副厅长,和梁市长打过交道。
大家坐定,会议室外安排人员看护,闲杂人不准经过门口。
副厅长带了10个人,都是省刑警总队的。
副厅长先传达省厅领导意思:“此案厅里接到兴州市局的汇报后,迅速报告给了省里相关领导,层层上报后,领导批示,证据确凿,立马抓捕,快速办案,迅速结案……在这里办案吗,还希望得到兴州市委、市政府的支持和帮助……”
梁市长马上表态:“我上午已经给书记汇报过了,书记指示,全力配合,提供一切必要的条件,我代表市委、市政府保证做到,保证省厅领导的工作顺利进行!”
副厅长点点头:“感谢兴州市委市府,感谢兴州局前段时间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感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因为此案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从现在开始,所有参与此次会议的同志,请关闭手机,集中将手机统一管理,同时,大家也不要再离开这里,直到行动开始……请兴州市局安排好吃饭……”
“那——行动什么时候开始?”政法委书记问。
“根据兴州市局提供的情况,我们建议,今晚午夜开始行动,12点整开始。”副厅长回答。
大家一听,面面相觑,那这一个下午和到晚上12点前的时间岂不是都要软禁在这里了。
“并不是不相信大家,只是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和保密性,才这么做,希望大家能够理解支持!”副厅长说道。
“行,没问题,我们坚决支持配合!”梁市长痛快地说着,示意秘书,摸出手机,关掉:“我先带头!”
梁市长带了头,大家都不好再说什么纷纷配合着把手机摸出来,交给管理人员。
副厅长说:“谢谢大家支持,今晚的行动,我们的人负责靠上指挥,兴州市局的人员负责具体抓捕行动,为了安全保险起见,希望武警的同志们参与,因为此人有私藏的枪支弹药……”
司徒浪子说:“武警的人都安排好了!来一个中队!”
“还要严密监视他的住处,绝对保证不能让他逃脱!”副厅长又说。
“也安排了,24小时监视在他住处,同时,对他的手机也实行了24小时定位,双保险!”司徒浪子说。
“那就好,我们下面来研究一下今晚的具体行动方案,”副厅长摊开一张图纸,招呼大家聚拢:“这是兴州局提供的别墅平面图,今晚的具体行动计划是……”
大家纷纷围过去。
潘唔能在别墅里心烦气躁,心神不定,来回踱步,他总觉得很多事情有点不正常,四秃子、王军、刚子的家属去报案,没有任何侦破的消息;张伟正在兴州出没,也没有下一步的踪迹;老郑的电话突然间怎么也打不通,而且,也不见他来找自己;老徐的医院一天天康复,不知道会说些什么事情;派出去的杀老徐的小胡子突然也没有了踪迹,那负责联系的中间人也打不通电话,没了消息……
潘唔能突然觉得自己成了聋子,没有了消息来源,无法确知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潘唔能前几天一直担心张伟这个楞子来找自己报仇,所以专门把手枪装在身上,填满子弹,而且,将别墅的报警系统全部开启。
可是,今天,潘唔能隐隐觉得自己最大的威胁好像并不是张伟,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寒流在向自己袭来……
上午,宋佳过来了,潘唔能靠在沙发上问宋佳:“局长这几天在干吗?”
“没干嘛啊,在上班啊!”宋佳洗完澡,边擦头发边说。
“上班?局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潘唔能又问。
“没有,”宋佳擦干头发,开始穿衣服:“哦……对了,就是那李燕不来了,也没打个招呼,突然就不来上班了……局长正想给你汇报……”
“哦……这事我知道了,”潘唔能漫不经心地抽着烟:“没有人对李燕不来上班说什么吧?”
“有啊,说法多了!”宋佳穿好衣服,坐在潘唔能身边。
“哦……都说什么了?”潘唔能眼睛紧紧盯住宋佳。
“都说李燕后台硬,长得漂亮,迷住了领导,所以领导就对他不管不问……”
潘唔能稍微松了口气:“局长说什么没有?”
“没说什么,就是说局里有人在念叨,说那天爆炸案被炸的是一辆红色的奥迪A4汽车,李燕的车也是红色的奥迪A4,说真巧啊……”
“什么!”潘唔能心里一惊:“有这么说的?”
“是啊。”
“你回去休息吧,我想自己睡一会!”
宋佳走后不一会,给潘唔能打电话过来:“潘哥,有个事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
“在你房子侧方30多米的树荫下,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停在那里,好几天了,车上坐着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我来了几次,都看见他们在那里……你注意提放着,别是小偷,想进别墅偷东西的。”宋佳说。
“啊——”潘唔能心里一颤,忙挂了宋佳的电话,穿上睡衣,跑到二楼,拉开窗帘一角,往宋佳说的那方向看,果然如宋佳所说,夕阳的树荫下,那白色的车里很清楚能看见两个人坐在前排,其中一个好像还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摆弄。
潘唔能一个激灵,忙跑到书房,翻出一个俄罗斯望远镜,悄悄解开窗帘一个角,仔细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潘唔能吓了一跳,那车里的一个人也正拿着望远镜往自己这里看。
潘唔能怕被发现,忙缩回来,拉好窗帘。
坏了,自己被监视了!妈的!潘唔能在地板上来回踱步,心里一阵阵惊惧。
是谁在监视自己?是公安的还是张伟的?潘唔能来回寻思。
他很希望是张伟的人,最害怕是公安的人,如果真的是那样,那自己就死定了!
怎么判断外面人的身份呢?潘唔能凝神思虑。
过了一会,潘唔能来到楼下,摸起电话打给梁市长,想报告自己把布鞋给买回来的消息,顺便探探口风。
可是,电话提示:“您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出鬼了,梁市长的手机从来不关机的,今天怎么会关机?潘唔能警觉起来。
接着,潘唔能找到司徒浪子的电话号码,试探着拨打,结果也是关机。
潘唔能一不做二不休,接着又拨打政法委书记的电话,同样提示是关机。
潘唔能头上开始冒冷汗,这几个人的手机同时关机,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在一起开会,而且,会议要求很严格,手机一律关机。
这几个人在一起,能干什么?潘唔能心里一遍遍问自己。
潘唔能想了片刻,摸起电话打给了市委书记,自己的坚强靠山。
“喂——”电话里传来市委书记低沉而缓和的声音。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潘唔能心里踏实了大半,书记还在,自己的靠山还在,真要有什么事,书记还能不告诉自己?书记和自己可是有很多共同的小秘密的,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书记,我是唔能!”潘唔能忙说。
“哦……唔能啊……有事吗?”书记讲话很简练,有些平淡,没有了以前的和善和温暖。
“哦……我……我没事,就是打电话问候问候您!”潘唔能忙说:“我在北京出公差的,这马上就回兴州了,特意给您汇报一下!”
“嗯……好,还有事吗,没有事,我要挂了,我要抓紧这好天气,出去走走,抓紧出去走走……”书记讲话的口音突然很急促,最后“抓紧出去走走”四个字明显加重了语气。
说完,书记不等潘唔能回话,就直接挂了电话。
潘唔能一愣,忙又拨打过去,对方却不再接了。
潘唔能又打了几遍,对方干脆关机。
潘唔能的心里一下子慌了,不正常,书记的表现很不正常,难道,真的是要出事?
潘唔能反复琢磨书记的话,“抓紧出去走走……抓紧……出去走走……出走……”
潘唔能突然脑子里一个炸雷,书记的话里包含的意思就是:“抓紧出走!”
抓紧出走!潘唔能明白了,出事了,不是爆炸案就是受贿,一定是某一个环节出事了!
潘唔能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难道,这一天真的来临了?
对这一天,潘唔能早就想过。但凡贪官,虽然对外不说,其实心里都反复琢磨过事发的后果以及对策,因为这年头,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出事,就是不直接在自己身上出,别人出事,一招供,一牵就是一大串!
潘唔能想到了可能的事发,也留了后路。
潘唔能心里一阵绝望,在沙发上六神无主,书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抓紧出走!
潘唔能又跑到窗口,悄悄看了看那监视的二人,妈的,他们不是张伟的人,是公安的人。
潘唔能怔怔地站在客厅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虚无的空气。
突然,潘唔能快速跑上楼,跑进卧室,穿上衣服,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手提黑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银行卡,现金和护照,接着,从床头枕头下摸出手枪,也放进黑包里……然后,潘唔能把手机打开,放在床上……
此地不宜久留,得马上换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再伺机出国。
一切收拾停当,潘唔能提着黑包,直奔一楼的储藏室……
打开储藏室的门,在墙角有一个大木箱,潘唔能使劲移开木箱,木箱下的地板上有一块半米见方的红色铁板,上面有一个凹进去的拉手。
潘唔能一拉把手,揭开铁板,急不可耐就要往下钻……
突然,潘唔能停住了,看看外面的天气,夜幕还没有降临。
潘唔能眼珠子转悠了几下,又回到客厅,放下手提包,来回走了几圈。
突然,潘唔能走上楼,打开卧室的大灯。
然后,潘唔能将其他的灯全部关掉,回到一楼客厅,静静地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抽烟,静静地思考,静静地等候……
当夜幕完全降临,潘唔能又到了二楼卧室,打开电视机,将音量放得足够大。
然后,潘唔能又摸黑回到一楼客厅,躺在沙发上,在黑乎乎的客厅里抽烟……
夏天的脸说变就变,外面一会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接着,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潘唔能龟缩在沙发上,想到自己很快也要加入外逃贪官大军的行列,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悲伤,这一天竟然真的到来了,虽然自己无数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当真的到来,仍然感到了阵阵悲凉和失落。从此以后,自己就将从万人之上的大官,成为一条丧家犬,亡命天涯了。
潘唔能想想自己的老婆孩子,还有80岁的老母,心里很难受,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这么多年一直疏忽了对自己人生观和世界观的改造呢?
当客厅里的挂钟敲响了11下,潘唔能擦干眼泪,一把扔掉烟头,在脚底下狠狠踩死,拿起手提包,迅速接近储藏室里的地道。
由于下去的动作太猛,潘唔能的脑袋一下子碰到了边上的铁板角,疼得潘唔能直抽凉气,咬咬牙,忍了忍,钻了进去……
楼上的电视机里又传来一阵歌声:”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只要我们还有梦……”
张伟今天白天一天都很乖,关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何英过去看,他说自己在看书。
晚上吃过饭,张伟和大家聊了会天,说困了,就上楼早早就上床睡觉。
何英觉得张伟的今天的表现有些反常,不过也很高兴,听话总比不听话好。
又想,如果昨晚自己不叫,张伟摸到床上,自己会不会从了他呢?
想了半天,何英得出一个结论:不从!
原因很简单,自己已经对不住陈瑶一次了,不能在犯这样的错误,虽然自己爱张伟,但是,爱不等于性,性不是因为有爱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爱是可以在自己心里肆虐的,性是不能任由自己的行为去放纵的!
这样想来,何英觉得心里踏实了,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比较高尚了。
10点钟,大家上楼睡觉,何英特意悄悄打开张伟的门,看张伟睡了没有。
一看,张伟整四仰八叉躺在那里,鼾声如雷。
何英放心了,抿嘴一笑,去了自己房间。
等到晚上10点半,大家都熟睡了之后,张伟的鼾声突然停止,悄悄爬起,穿上夜行衣,穿上雨披,摸出一把匕首,打开哈尔森别墅的后门,径直溜了出去……
30分钟后,倾盆暴雨中,电闪雷鸣下,张伟潜伏到了潘唔能别墅的后门。
别墅里一楼一片漆黑,二楼灯火通明,电视机的声音很大。
张伟白天在房间里一直在研究图纸,潘唔能房子的外围结构早已非常熟悉,他不走后门,后门的锁太牢固。
张伟绕到后面厨房的位置,这里的窗户有一扇玻璃坏了一个角,昨晚张伟就看好了。
张伟轻轻地把玻璃拆下来,然后慢慢打开窗户的开关,开启窗户,接着噌就跳了进来。
一楼黑乎乎的,张伟也不敢开灯,悄悄沿着楼梯往上爬,接近灯火通明的卧室……
卧室门打开着,里面电视的声音很大。
张伟悄悄伸头看,空的,没有人!
张伟又看了看其他地方,都没有开灯。
张伟站起来,走进卧室,看到床上很凌乱地扔着一些衣服,衣橱门也开着,里面的东西同样散乱,地上丢了很多……
张伟一个激灵,别是这狗日的发现自己,躲起来了?
张伟快速在二楼的房间搜索,打开灯仔细查看,确认没有,就随手将灯关死。
很快二楼搜索完毕,没有。
张伟飞快到了一楼,同样的方法搜索,当来到储藏室门口的时候,感觉一阵凉风吹来……
张伟打开灯,一眼就看到了墙角的那个黑乎乎的洞口。
张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跳进去之后,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一阵阵阴森森的潮湿的冷气夹带着霉味迎面吹过来。
张伟知道这个别墅区紧靠江边,而潘唔能的别墅又位于别墅区的西北角,离江边很近,距离别墅30多米,就是江边茂密的灌木丛和树林。
张伟摸出手机,借着手机的光线,看清楚这是一条水泥修的地道,宽1米左右,高1米5左右,地面很干燥,很平整,直直地通向前方。
看来潘唔能在买这别墅的时候,就预先做了动作,考虑到了以后的不测和风险。
张伟根据地道的风向和速度断定,这地道不长,从方向上判断,地道是伸展向江边。
难道,潘唔能从地道里跑了?张伟寻思着,是不是潘唔能觉察出什么不好的动向,或者是接到什么人的通报,知道自己要出事了,要大难临头了,才选在这狂风暴雨之夜脱逃,以免被人发现。
他从这地道里走,说明一定是觉察到外面已经被监视控制了!
妈的,这狗日的,真狡猾,想跑,没那么容易,我非得逮住你不可!
张伟暗暗骂着,循着地道,打着手机的光线,弯腰迅速前进。
外面大雨倾盆,地道里却没有一点水,这让张伟很奇怪,这地道的出口如何设置的呢?
走了大约15米左右,前面突然变得空间大了,出现了很陡的台阶。
张伟登上去,走了大约7、8米,前方风速突然加大,外面的风声雨声也传进来,甚至有雨水溅进来。
张伟知道要到出口了,果然,转过一个台阶,前方出现一个洞口,一个小铁门正打开着,外面就是狂风暴雨。
张伟从洞口伸头一看,明白了,这洞口原来是在一个离地1米多的高坡上,垂直的高坡,周围是茂密的树林和草丛,再往远处,是江边的灌木林。
真是个隐蔽地所在,白天如果不是专门过来,谁也发现不了。
张伟跳下洞口,将雨披的帽子带好,借着微弱的光线,走到江边的小张上。
然后,张伟犹豫了,这路是南北路,往南或者往北都能通公路,距离都差不多,有300多米,这老潘往哪里去了呢?
江边一片漆黑,大雨如注,狂风将树枝吹得哗哗响。
张伟的脑袋左右转着,希望在黑夜里能有所斩获。
天空中突然一道闪电,借着闪电的光芒,张伟赫然发现,就在自己背面150多米的地方,一个矮胖的身影,正在往前奔跑。
妈的,一定是这龟儿子。张伟迅速做出判断,摸了摸腰里的匕首,拔脚就往前追。
等张伟追出接近100米的时候,前面的身影已经接近了马路边,拦住一辆路过的出租车,迅速上车,接着就走了。
接着路灯的光线,张伟看准这是一辆绿色的出租车。
张伟踩着雨水,疾步赶到路边,那辆绿色的出租车已经走出500多米。
张伟急了,我靠,不能让他跑了。
正在这时,一辆黄色的出租车过来了,张伟急忙伸手拦住,打开车门,脱下雨披,扔到车后座,然后上车坐在副驾驶位置,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快,师傅,往前走!跟上前面那辆绿色的出租车!”
边说,张伟从口袋里摸出一沓老人头,往驾驶台前一拍:“不管他往哪走,跟住喽,别掉了,车钱我给你按双倍价格……”
“好的!”出租车师傅答应着,扭头看了张伟一眼:“咦——又是你啊!”
张伟一看:“我靠,原来是你啊!”
这出租车就是上次张伟和何英打的那辆。
“真巧啊,老板,又是你打我的车!”驾驶员知道这人是个财大气粗的主,心想,今晚他自个儿出来,跟着前面的车,是不是那女人把他耍了,要去幽会别情人,他去找绿帽子带呢?
“是啊,你上次开的很好,这次继续努力,别让前面那辆车发现,也别让他甩掉,行不行?”张伟说。
“没问题,发现是肯定不会的,这出租车多了,大街上都是,甩掉,更是别想,我开车的技术,没得说,兴州最老的一批驾驶员就是我……”驾驶员师傅得意地说。
“行,那就好,我相信你,干——”张伟一挥手。
驾驶员师傅一踩油门,赶了上去,保持在和那车100米左右的距离。
张伟趁这会,脱下黑色的上衣,露出里面的T恤,打开车窗,把黑色上衣扔出车外。
然后,张伟又把匕首拿出来,查看了一下,又插回腰间。
驾驶员师傅一看,心里发毛,这愣头小子要行凶,说不定要宰了那奸夫银妇。
“老板,兄弟,这凡事要想开,”驾驶员师傅边开车边开导张伟:“这女人啊,就像身上的衣服,脱了一层又一层,旧了,改换的就换,为这,动刀子,不值得啊……”
张伟一愣:“啊,哈,啥?女人?”
“是啊,老弟,我看你也是个磊落的汉子,为女人动刀子,没必要,你还年轻,多为自己的前途想想……”
“啊哈哈——”张伟大笑起来:“老哥,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他的,杀人犯法,我知道的,我拿刀子是自卫用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哦……那就好,我看你也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不过,那女的确实也不错,长得很好看,和你很相配,可是,咋就……”
张伟憋不住想笑,这老哥把自己当成午夜情仇的捉奸者了:“行了,老哥,你别管了,你就好好跟住前面那车吧……他去哪,咱就去哪……”
“好来!”
前面的绿色出租车竟然直奔宁东高速入口,接着上了高速公路。
“老板,这车要去海州方向,咱们还跟不?”驾驶员师傅问张伟。
“跟,跟死他!”张伟说:“你车里油够不够?”
“足够,我刚刚加的,满满的!”驾驶员说。
“很好,那就跟上去!”
前面那辆绿色出租车上了高速,直奔海州方向而去。
张伟乘坐的出租车紧紧跟上,也上了高速。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高速公路上疾驶。
驾驶员师傅有意放满了车速,拉开和绿色出租车的距离,让中间插进去几辆大货车。
“高速公路他跑不了的,就好像是进了自来水管道,哈哈……”驾驶员很有把握:“不能跟得太久,不然会怀疑的。”
出租车驾驶员的考虑是十分正确的,绿色出租车上坐的正是潘唔能同志,待车上了高速之后,他喘息过来,平息了一口气,然后回头仔细查看,看有没有跟踪的车辆。
看了半天,只见到后面几辆大货车。
潘唔能放下心来,稍微松了口气,把黑色的手提包放在两腿之间夹住,将脑袋放座位靠背,歇息一下。
张伟在后面的车上有些不大放心:“这车也不一定到海州下,也可能提前下的。”
“你放心,这路边都有出口指示呢,快到出口的时候,我就跟上去,保证跑不了……”
张伟点点头:“那就好!”
外面的风雨更大了,一道道闪电像是要把天撕开,炸雷一个接一个……
张伟看了看时间,凌晨12点整,他和前面的出租车已经驶出兴州地界,正在雨夜里往海州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