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小皇帝刚满十五岁,原定的大婚之日被一拖再拖,终于得到了摄政王地点头答应,慕轻澜一身凤冠霞帔,坐上了入宫的花轿。
江山万里,暗藏汹涌。
小彩鱼坐在一辆马车上,她穿着一身精工缝制的漂亮长裙,头发梳理成了美丽繁复的发髻,慵懒倚靠在狐裘软垫上。
成年后的她,除了眼睛,面容更神似慕容修,妖邪绝美,红裙罩身,活生生一祸国殃民的妖娆罪妃。
“前面十里红妆,是新帝要迎娶你的那个替身呢。”小和尚放下了马车帘子,笑了笑,“那丫头长得和你不大像了,和传闻中一样,她更像你母亲、安国郡主。”
“所以萧御才为了她在边境打了无数仗吧。”小彩鱼懒怠道。
小和尚道,“萧御只需要你叫一声,就会过来。”
小彩鱼轻嗤,“那可未必。”
她蹙了蹙眉,“别过去了,敲锣打鼓地吵得人头疼。”
“这嫁妆把路面都堵住了。”小和尚道,“我们想直接过去也难。”
小彩鱼一脸不高兴。
小和尚忙安慰道,“你父母也是为了家里的颜面,才给这些世俗不值钱的破铜烂铁。隐士宗第一女富豪会想要这些吗?”
小彩鱼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
“的确是不稀罕。我还想躲给她添点嫁妆呢,这丫头五年来顶着我的名义,把小皇帝哄得神魂颠倒,我们家又安安稳稳地续了五年太平安康,爹爹今天主持完婚礼,就交权归隐田园了。”
“小彩鱼作何打算呢?”
“唔……”小彩鱼想了想,“我还要看看情况。”
洛央和慕容修,自从五年前吃了小彩鱼给的药丸,便容颜永驻,听闻小彩鱼回来了,前院的喜宴便一概不管了,只在后院清净的小香雪花园中,摆了家宴。
小和尚五年来,常与洛家通信,在洛央眼中,早已经将他看作家人一般,特意也设了席位。
满桌子的菜,五岁的弟弟规规矩矩地坐在奶娘的怀中,也跟着入了席。
“这五年来,萧御可有问起来我?”
洛央噙笑,“不曾呢。”
小彩鱼满脸失望。
“娘亲听闻你想当女帝?”
“嗯。”小彩鱼笑了笑,“不过我又不想当那蠢货皇帝的皇后,看来,还真是无解了呢。”
洛央一笑,“那也不难。”
“不难?为何不难?”
洛央定定看着女儿,眸光一柔,“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说着,又问起来了女儿隐士宗几位长老的近况,小彩鱼被分了神,和母亲高兴地说了起来。
“我万蝶坪的那套宅子,你可有帮我去看过。”
“好着呢,我时常帮忙去打扫,院子里的花都开的很好。”
“好,我们过段日子就搬过去了,也能省心点。我和你父亲说了要种他最爱的果树。”洛央笑了笑,“还要种一些好吃的水果蔬菜。”
小彩鱼听着母亲念叨,忽然看到京城不远处,满是硝烟。
院子比较大,听不见外头金戈铁马的声音。
小彩鱼惊讶地看向父亲。
爹爹气定神闲,一点也不意外。
“开始了呢。”
洛央也跟着笑了笑,“说是江山为聘,萧御还真做的出来。”
慕容修眯了眯眸子,“不是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会这般纵容他在盛京闹事。”
“好啦好啦,都是为了女儿。”
小彩鱼惊愕地看向皇宫的方向,一片厮杀。
“爹爹?你的意思是,萧御说要用这江山下聘娶我?您答应了?”
慕容修噙笑道,“彩鱼生气了吗?”
“没……也不算。”
洛央轻声,“这五年来,你多少次偷偷入梦去看他,你真以为梦蛊不说,你娘就不知道吗?”
小彩鱼别过了脸。
“不论如何,娘亲把最终选择的权利交在你的手中。”洛央温柔地道,“是嫁还是不嫁,都由你自己说了算。”
小彩鱼觉得自己有点儿呼吸不过来。
她看着远处的硝烟战火,有点儿不安。
慕容修笑着道,“这是爹爹最后能够为女儿做的事情了。”
“可是,……爹爹不是和萧御斗了一辈子吗?”小彩鱼不安地问道,“爹爹怎么这么容易,就放手了呢?等于白白把最后的江山送人了啊。”
“是啊,爹爹想起来也有点儿不开心呢。”慕容修淡淡笑着。
“那爹爹,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答应呢?”
“爹爹可不曾答应,爹爹还想听女儿自己选择呢。”
小彩鱼看着慕容修,神色认真。
爹爹,是想让她自己选择啊。
慕容修淡声道,“更何况,小彩鱼说的都是外界传言的事情,并非真的,爹爹和萧御,并未势同水火。”
小彩鱼眼睛一亮,“当真?”
洛央拿着帕子捂着唇笑。
“当真。”慕容修认真点头,“爹爹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过,他也从来都不是爹爹的对手。”
小彩鱼过了好久,才“啊?”了一声。
“别说是爹爹,小彩鱼觉得,你和萧御相处的时候,萧御有什么地方能压过你吗?”
小彩鱼不由得捂着心口想起来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夜。
萧御一战成名,功成名就,小彩鱼在屋顶和释空吃瓜看的真切。
小彩鱼轻轻叹了口气。
“爹爹,我知道了。”
小彩鱼又看向了小和尚,“你呢?你可觉得……这件事情能行吗?”
小和尚想了想,“如果萧御真的打下了江山,并且双手奉上江山求娶你的话,我觉得萧御还是很靠谱的。”
小彩鱼道,“那你会回山里头修行吗?”
小和尚不由得想起来了萧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轻澜,我觉得他人很不错,如果能够和他相处,我会很开心。”
小彩鱼“哦”了一声。
“爹娘,你们……真的没有别的意见?”
“傻丫头……你快点儿做决定吧,一会儿这江山真的打下来了。”洛央催促道,“你不用顾忌娘亲。娘亲这五年来被萧御磕头都磕头烦了……”
小彩鱼目瞪口呆。
这五年来,她在山上埋头苦学,萧御在山下哭求他爹娘,还夸下海口打下江山来娶她?
怎么可能?
她一直觉着,萧御好像是在跟着她替身还有小皇帝玩什么三角恋。
小彩鱼这顿饭吃的食不知味,转身回了屋子,将所有人都关在了屋外,说是要静一静。
门被轻轻扣响,小彩鱼忙道,“别进来,我正休息着呢。”
门外轻轻咳嗽了一声,“是我,你灵素阿姨。”
小彩鱼愣了愣,想到灵素和萧御的典故,咬了咬唇瓣,走到了门边,打开了屋门。
灵素姗姗走了近来。
她年纪不到三十,可是鬓边已经生了不少白发。
“彩鱼,好久不见。”
“灵素阿姨。”小彩鱼喃喃道,“您来了。”
灵素笑了笑,“怎么,不请我进去喝口茶吗?”
小彩鱼慌忙闪身让了让。
灵素提裙走了进来。
桌上放着的是小彩鱼刚倒好的碧螺春,她又倒了一盏给灵素。
灵素拿起茶杯,笑了笑,抬头看向小彩鱼,“彩鱼。你会答应吗?”
小彩鱼慢慢道,“我已经几年没见他了,等见到他,我在决定。”
灵素静静拿着茶杯,想说什么,又满是苦涩的没有开口。
“灵素阿姨来这里,可是有事吗?”
灵素笑着看着小彩鱼,“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小彩鱼叹了口气,“灵素阿姨,你不用和我打哑谜,你定是为了他来的,是吗?”
灵素苍白的脸上,是满满的泪光。
“傻丫头……若是灵素阿姨跪在这里,求你带着灵素阿姨嫁入他们家,你会怎么想。”
小彩鱼呆了呆。
“若是灵素阿姨,想要一辈子跟着你,伺候你和萧御,你会怎么想?”
小彩鱼微微叹息。
“灵素阿姨不会的。”
“你怎知道我不会。”灵素道。
“因为灵素忠心我的母亲,一辈子没有离开我的母亲。”小彩鱼含笑,“是吗,灵素阿姨。”
灵素愣住了,泪水猛地往下掉。
“是……”
“我知道,灵素阿姨在娘亲面前,一直都很自持自若,不愿将心事吐露,更不愿母亲为你烦恼,灵素阿姨,又怎么会抛下偌大的家产,跟着我,为奴为婢,去伺候一个男人。灵素阿姨,您一直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不过,在允许的范围内,偶尔任性一下。”
灵素笑了起来,泪光隐隐闪烁。
她拿出了一个锦盒,“我啊,是送你一份新婚礼来的。”
小彩鱼好奇地看向灵素手中的锦盒。
那锦盒中,装的是玉梳。
精工漏刻的玉梳,内隐着柔润的光泽,光华动人。
“这是暖玉,每日用着,舒经通络,对人体经脉很好的,说是五六十岁的老太太用了这个,头会一头秀发如二八少女。”
小彩鱼心中五味杂陈,接过了玉梳,“谢谢灵素阿姨。”
“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他该马上要来了。”灵素阿姨笑了笑,“宫内的人已经通报消息了,那家伙单枪匹马,将小皇帝和洛初夏一干人等都软禁了,如今马上变带着人马,来我慕亲王府了,你好好准备准备。”
小彩鱼点了点头,“嗯,知晓了,灵素阿姨。”
盛京城传遍了。
慕亲王和洛央为了送嫁女儿,回到了当初的慕亲王府。
在慕家送女嫁入宫内的当日,萧御率兵攻占了皇城!花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彻底控制了皇宫!
盛京城中,人人自危,生怕杀神萧御凶性大发,大开杀戒,让整个盛京血流成河。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大部分出身越国的士兵,非但没有大开杀戒,反而井然有序,仿佛城中的侍卫一样,守卫着每一条街巷。
在攻下皇宫,小皇帝和洛初夏跪在地上吓得屁滚尿流正准备扶持他登上皇位的时候,萧御一甩袖子,命人将这些人全都送押了,尔后骑马带着人马直冲还挂着红色喜绸的慕亲王府。
皇宫到慕亲王府,红毯铺地,遍地鲜花,而萧御,打马而过,一身绯色长袍,意气风发。
“完了完了。”茶楼里的人们挤在门缝边看着,一个个议论纷纷。
“这还能是什么?萧御肯定第一个要找慕亲王府报仇啊?”
“是啊!慕亲王当真,马失前蹄啊~可惜了。”另外一人也跟着感叹,“慕亲王一直算无遗策,这次恐怕,当真是轻敌了啊,才让萧御纵兵直入京城。”
“哎,京城的守将、御林军不是都是洛太后把持的吗?怎么跟纸糊的一样。”
“呵,到底是一个妇人,成什么气候,就这么个妇人,还整天想着和慕亲王斗!真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结果呢,这不是,斗吧斗吧,反而让旧越人占了大便宜,哎,先帝如果在千景山知道自己毕生所经营,竟然这般草草收场,指不定多么心伤难过呢。”
一群人纷纷感叹着。
而萧御已经策马,来到了慕摄政王府面前。
阳光下,萧御容貌冶艳,他翻身下马,走到了门前,下跪道,“越国皇族萧御,愿以这江山为聘,求娶慕家掌上明珠慕轻澜!”
这一声,蕴着他多年的内功功力,传遍了整个盛京城的角落。
和新妇“慕轻澜”一起坐在宫内的洛初夏听到后,站起身,惊讶地走到了“慕轻澜”面前,伸手就要去撕她的面皮。
“别费工夫了,这是我自己的脸!我就是慕轻澜!”
“怎么可能!”洛初夏愣道,“你是假的。”
“这是我的脸,我也叫慕轻澜,我不过是……另外一个慕轻澜而已。我没别的名字。”慕轻澜笑了起来,“我辛苦了五年,巴结奉承您,勾心斗角,为您排除异己,您难道就没看出来吗?摄政王根本不是我亲爹,洛央也不是我的亲娘,如果他们真的是,怎么可能看女儿这么辛苦经营?”
洛初夏震惊坐下,“我明白了,洛央她竟然从小就培养了一个假的……呵呵……假的,都是假的……”
她看着整个幽冷的冷宫,她的儿子,假的,儿媳,假的,就连她自己都是假的。
她,从始至终,不过是傀儡而已,可惜,假着假着,她竟然当真了,她竟然当真了……
她竟然去挑衅自己的主人,所以,她注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她的眼泪漫过,大笑出声,“假的!全都是假的!哈哈哈哈哈!都是假的啊!”
宫中,回荡着她空旷的笑声,粗粗听上去,竟然比哭声还要吓人。
慕亲王府前,大门打开。
慕轻澜一身凤冠霞帔,径自走了出来,走到跪在漫道的鲜花中央的萧御面前。
萧御慢慢抬起头,看向眼前身长玉立的少女,她的模样,直击他的心扉。
慕轻澜忽然勾唇笑了笑。
“御大叔,你终于来接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