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都不可以，就没有人可以了。”
    倾树长老沉吟半晌，道，“好，我去看看。要如何去做？”
    小彩鱼道，“您只需要入睡即可，我的独门法子，只对睡着了的人有用。”
    “好。”
    倾树长老也跟随着，躺在了寒冰玉床上，闭目入睡。
    梦蛊在确定倾树长老入睡后，旋即飞起，将二人的梦境联结在了一起。
    “彩鱼，你要去看看吗？”
    梦蛊翩然落在了彩鱼的面前。
    小彩鱼叹了口气，“他们会有危险吗？”
    梦蛊感觉了一下，“应该是不会的。”
    小彩鱼点了点头，“那就算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小彩鱼信步走出了宫殿，一只雪白的肥猫眯着眼睛，在草丛里看着小彩鱼。
    梦蛊道，“兴许……释空的血液，能够救活这个保存完好的尸体？”
    “不要了。”小彩鱼裹紧了衣裳，慢慢道，“不要让释空的事情暴露给太多人了。隐士宗人多眼杂，上下不知道多少人。虽然表面和谐，可是下头也不知道有多少萧染柔那般女子，若是……若是有个好歹，那可怎么办？”
    梦蛊道，“你说的是。”
    小彩鱼悠悠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死了的人，就让他安息好了，还是不要做太多逆天的事情了。活着的人，才是值得拯救的人。”
    梦蛊没做声。
    纷沓的脚步传来。
    小彩鱼看向那些人。
    “彩鱼，”为首的是师傅，“听说白泷长老出事了？是真的吗？”
    小彩鱼慌忙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嘘轻声。”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小彩鱼认为，白泷长老，暂时性命无忧，最让人担忧的是，他的心灵……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难以复原。”小彩鱼看向诸位赶来的长老，“倾树长老决定进入白泷长老的梦境，开解白泷长老。”
    师傅点了点头，“白泷？他的确……哎，自从泾汛出事后，他的心就好像死了一般，什么都不做了。”
    “倾树长老一向乐观，兴许能够救他也不一定。”
    “纵然如此，我们也要先为白泷长老看看身体的情况，为他医治。”
    “是极是极。”
    一行人走入了宫殿内，在看到并肩而卧的三人，所有人的神色都黯然神伤。
    不过大家都心有默契地，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人们细心地为已经在漫长的睡眠中伤重的白泷医治调理身体，又为泾汛收敛尸体。
    小彩鱼帮不上忙，就坐在了一旁，尽量屏息凝气，不去打扰众人的忙碌。
    “小彩鱼……不好了……”梦蛊有点儿焦躁，用蛊语和小彩鱼轻声说着。
    “怎么了？”
    “我看到……我看到……怎么说呢，在梦里，白泷也要自杀，并且一直离群索居，倾树长老一次次地想要去救白泷，可是都失败了，现在连他的状态都很不好，他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小彩鱼道，“好了，我明白了，带我入梦吧。”
    梦蛊没说什么，立刻振动羽翅。
    小彩鱼将外套脱了，盖在自己的身上，在外间的罗榻上，假装闭眼小憩，很快便入了梦境。
    小彩鱼看到了倾树长老的背影。
    那是个年轻极了的男孩。
    “倾树！”小彩鱼大声呼喊着。
    男孩转身，看到了小彩鱼。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同门的小师妹。”
    “小师妹。”倾树长老只迷茫了片刻，便好像记起来一样点点头。
    “这是怎么了？你看上去怎么这么伤心？”小彩鱼关心地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么？”
    “是白泷……他被泾汛的死打击，很难过。”
    “没关系，我在。”小彩鱼伸手轻轻拍着倾树长老的后背，“我们一起去看看白泷。”
    小彩鱼拉着倾树长老，寻到了白泷。
    白泷正在院子里，抱着一只白猫，面前摆着酒菜，一个人独饮着。
    小彩鱼抬脚走了过去。
    “这不是三师兄和小师妹吗？”白泷也只是迷茫了一瞬，就接受了梦境的设定。
    他笑得潇洒迷人，看着他们二人，“快来喝酒。”
    小彩鱼原本以为见到的男人会悲痛万分，她说什么也没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倜傥的美少年。
    心中暗暗感叹，也只有这样的美少年，才能让倾树长老日日不忘，一直到老，还铭记脏腑。
    白泷潇洒地看着小师妹，“小师妹，好久不见。”
    小彩鱼笑了笑，“师兄每日里总是想着泾汛师兄，自然对我视而不见，所以好久不见。我天天在这师兄的眼皮子底下晃荡，也不见师兄看到我。”
    白泷被逗乐了，“好，是师兄的错。”
    白泷伸手抚摸着小彩鱼。
    在梦境里，他纵然在梦蛊的影响下，知道小彩鱼是自己的师妹，却始终想不起来，小彩鱼究竟是谁，和他有什么情分，如今能够对小彩鱼和颜悦色，也是完全是因为着小彩鱼是个可爱的后辈，一个小姑娘而已。
    这么一个容光焕发的少年，变成一个躺在寒冰玉床上，每日生不欲死被痛苦折磨的少年，任是谁都会心疼不已，也难怪……倾树会那么难过。
    小彩鱼笑着看向他，“师兄师兄，您为什么一个人喝酒啊。”
    “因为一直陪着我喝酒的人不在了。”白泷的笑容有些寂寥。
    “我们陪您喝酒不好吗？”小彩鱼眨巴眨巴眼睛，轻声问道。
    “好是好……可是有些人是独一无二又不可取代的。”白泷寂寥地又喝了口酒，他的笑容如同桃花一般徐徐展开，温暖还带着丝丝沁人心脾的甜味。
    他手里的白猫慵懒的睁开眼睛，看着小彩鱼。
    小彩鱼在院子里见到他的时候，他是苍老的，毛发稀疏打结，一双眼睛也浑浊不堪。
    而此时的白猫，眸子好像也有着媚态，让人移不开眼睛。
    “和我喝酒的是他，这几乎是我的执念了。”白泷笑了笑，“也是，你们总是不懂这些的。”
    小彩鱼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白泷，又看向了倾树。
    倾树听了这番话，眉宇间没有丝毫褶皱，他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么喜欢泾汛的白泷。
    他也很喜欢这样的白泷。
    小彩鱼拉了拉倾树，“那你呢，你也只想陪着白泷吃就吗？”
    “嗯。”
    完蛋了。
    小彩鱼心想。
    这种殉情，几乎是无解的啊。
    她身为外人，虽然不大懂这些浓烈的情绪，可是却能照本宣科的知道都是什么意思。
    她无法切身了解——却总记得母亲曾经听过说书先生说书后，就擦着眼泪道，“这世间的情感也不过如此。大抵都是越浓烈，越美丽，在最后凋零的时候，就越是凄惨。不过又有什么东西是有天长地久的呢？就好像鲜花总会凋谢，就好像河水总是枯竭，山海都能移为桑田，更何况，人啊，这么渺小，不过百年之寿，最好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的。”
    母亲还告诉过她，只有当下才是真实的。
    小彩鱼这么想着，道，“我们吃酒猜拳吧。”
    白泷挑起眉头，“吃酒猜拳？”
    头顶的樱花开出繁复的花瓣，随风而落，这种不吉利的花朵，在这里看上去美丽至极。
    而白泷一袭白衣，飘带随风而舞，也绝美至极。
    小彩鱼的呼吸都有些微微发紧了。
    “对啊，吃酒猜拳。你的朋友有和你玩过吗？谁输了，就要按照赢了的人的吩咐去做事情，或者回答赢了的人的问题。”
    白泷笑着又引了一斛酒，“好啊，那就猜拳试试。”
    白泷都点头答应了，另外一旁，倾树自然也答应了下来。
    在白泷面前，倾树一直都是寡言木讷的模样，不过心里却好像有着十足的成算一般。
    小彩鱼总觉得，倾树在白泷面前的姿态，像极了小和尚在自己面前一般。
    三个人猜拳，小彩鱼精通猜拳的秘籍，一下子就赢了白泷和倾树。
    白泷理了理衣襟，“没想到，竟然输给了小师妹，小师妹有什么要问的，都可以问，白泷知无不言。”
    “白泷再吃三杯酒。”小彩鱼果断道。
    白泷挑眉笑了笑，“我以为小师妹会有很感兴趣的问题问我呢。”
    小彩鱼笑眯眯，“我就喜欢看白泷师兄喝醉的模样。”
    美男醉卧花阴下，听上去就无比别致美丽。
    小彩鱼非常期待呢。
    “好。”
    白泷这么说着，连饮了三杯。
    “一二三！”小彩鱼出拳。
    二位顺利输了。
    他们又比划了一下，这一次输得是倾树。
    倾树挠了挠头笑了笑，“我要做什么。”
    小彩鱼一笑，“你吃五杯。”
    “为什么他是五杯，我是三杯？”
    “因为你长得比较好看。”
    倾树心甘情愿的喝了五杯酒。
    一旁的白泷倒是有些不大高兴了，“小师妹，我也要再补两杯。”
    “你吃呀。”
    好，两位不用他灌，就一杯一杯的吃下去了。
    只不过，一个是借酒消愁，另外一个是……陪着心爱的人，高兴无比罢了。
    酒喝多了，气氛就逐渐好了起来。
    白泷的笑意也逐渐有些暖意。
    “白泷……如果你死了，倾树要跟着你死，那可怎么办？”
    白泷愣了愣。
    “不会的，倾树一直稳重，按部就班地去做该做的事情。”
    “可是他真的会死的哦。”小彩鱼认真地告诉白泷，“如果没有你，他真的会死的，虽然表面上，他会按照所有人期望一样，顺风顺水的过完一生，可是他的心死了，人也会跟着迷失，然后死去。”
    白泷握着酒杯，喃喃重复着，“不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