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那只撒娇发软的胖橘有着黑色圆圆的眼珠子，一声声喵得人心发软。
    如果忽略了那一窝窝正在从胖橘身上往下蹦的跳蚤的话。
    小和尚翻了个白眼。
    和尚总是有洁癖的，尤其是爱穿白色袈裟的和尚，更是说明了他的洁癖。
    寝具必洁，客栈酒肆的他嫌弃不干净，都是自己带的另外一套床单被罩，到了就罩在上面。
    吃食也干净剔透，住卧之地更是要熏香。
    俗话说得好——神不居不洁之地。
    小和尚别的神仙的厉害能耐没有，可是爱洁净这点儿却是贯彻的一五一十，不带一点儿折扣。
    现在，他躺在臭水沟旁边一阵阵作呕也就算了——毕竟他会强忍着自己不让自己真的呕出来了，嘴巴上还缠着东西呢，呕出来了还要咽下去他宁可死。
    而现在，还有一只只他肉眼可见的跳蚤，正顺着这只肥胖肮脏的橘猫，一只只地往他的身上蹦跶，拖家带口。
    他不行了……
    萧御！
    他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一个恨的目标！
    萧御！
    他今天就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他要很萧御！
    那恨意是如此的纯粹！不掺杂任何脏污。
    忽然一只手摸了他一下。
    他整个人都激动了。
    萧御莫不是饶过了他了？
    呜呜呜御公子您真是好人啊阿弥陀佛我回去就给你烧香。
    紧接着，那手又继续摸起来。
    即使在臭水沟旁，他还是闻到了更臭的味道。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刚好一个形容猥琐，满头脏辫的老乞丐眼对眼。
    老乞丐似乎没有想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都躺在臭水沟里头了怎么还会一个打挺坐起来。
    他愣了愣，倒是没有纠结很久，从旁边，拿了个棍子。
    “秃驴，别怪我，我也是为了口饭吃……”
    紧接着，棍子砸在了小和尚锃亮的脑门上。
    没事。
    老乞丐想起来了，“金钟罩，铁布衫？”
    小和尚瞪着眼睛看着老乞丐，似乎想用一双眼睛感化老和尚。
    老乞丐想了想，“嘿嘿，不错，原来只是想摸个钱来，既然这和尚肉-体和别人不一样，我为啥不拿着和尚的肉-体去卖个钱？”
    小和尚越听越污糟，心里乱糟糟的一片。
    不是他想误会，实在是老乞丐说得太让人误会了。
    老乞丐抗麻袋一样扛着和尚，走上了肮脏的巷子，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肮脏的铺子。
    里头有着形形色色的古怪的人。
    小和尚脑海中冒出俩字儿——黑市。
    原来是这个卖肉-体！
    小和尚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从武帝晚年推崇云中君的炼丹之术，并且颇有成就之后，无数民间百姓就迷恋上了炼丹，丹术方士这个行业也就新兴起来了。
    加上，一个遥远的藩国，每年进贡来了无数的乌药——那玩意儿可真是神奇，传说中是生长在一个满是曼陀罗彼岸花的地方，那里生长出的乌药，吃一点儿就飘飘欲仙，可以登临仙界~
    但是价格昂贵，而且有比五石散更让人后怕的效果。
    因为吃了乌药，灵魂离开肉体，在极乐世界中玩耍，所以肉体会面临腐烂。
    人吃的越多，腐烂的也就越快，骨瘦如柴，并且肉体一块儿块儿糟烂掉。
    可是那些吃饿了乌药的人，宁可这么糟烂下去，也要多在极乐世界中多待一段时日。
    他们寺院里就接待过不少被家属送来的，沉迷乌药的人，那些人无一不是沉迷乌药命不久矣，他们看着和尚呵呵笑，露出已经腐烂掉落差不多的牙床。
    “知道什么是极乐世界吗？我去看了啊，真是太美了，肉体的腐烂又算得了什么呢？赶紧腐烂完吧！让我再吃些乌药！我要乌药！我要去极乐世界！”
    和尚们也很无奈。
    说实在的，那些富商的姬妾都哭的不行不行的，因为乌药价格太贵了！
    人他们就当死了，花钱真肉疼。
    好在，摄政王与王妃及时意识到了乌药的危害，颁布法令禁止乌药流通。
    可是啊，那乌药就像那金子一般迷人，纵然和金子一样昂贵，可是还是有不少人吃。
    丹术修士们呢，更是用乌药大做文章，炼制出了不少的药，还有不少以人心头肉为丹引，炼制出的丹药更是身价倍增。
    不同人的心头肉有不同的效果，比如九十九个童男童女什么的，那就是炼制长生不老药的，那丹术修士大手笔。
    比如说处-女的药引，那就是人能够让药的药效倍增。
    还有紫河车的药引，那也很厉害……
    这些事儿，街面上流传很广，所以，走在路上，小心的人也很多，生怕被不小心拐走了，做什么药引。
    “和尚，有人要没有？”乞丐直接吆喝起来了，“和尚？小和尚？细皮嫩肉的小和尚？”
    小和尚大囧。
    这、这当是干嘛呢？
    街边叫卖麦芽糖吗？
    本来和尚五花大绑细皮嫩肉的，不少人以为是在埋处-女呢，还暗中窥探一下，可是仔细一听，居然是个卖和尚的，立刻做鸟兽散。
    小和尚：“……”内心不知道该喜该忧。
    小和尚在那老乞丐的背上吃力的扭着，老和尚叫了半天，满头大汗，心情不顺。
    干脆把小和尚搬到了一个最丑的摆摊的人跟前。
    小和尚看了看那破油毡上头的东西，脏兮兮的罗盘、脏兮兮的破经（哎咱们寺庙的经文都是免费发送做功德的呢你这又脏又破谁买啊真不会做生意）、脏兮兮的一堆破铜烂铁，不知道是不是墓葬里挖出来的，散发出一股股凛冽的臭味。
    小和尚重重叹了口气。
    “你要不？”老乞丐有点儿怯生生的开口。
    “什么货色？”那人的牙齿都缺了一块儿，头顶脏兮兮的，一根破筷子挑了个道士头，尖嘴猴腮。
    脸上还刺着字儿，那人估计很想全抹掉，可惜越抹越明显，疤痕和字儿齐飞，丑死了。
    字儿倒是看不清了，八成是什么罪臣之后。
    “和尚。”
    “滚滚滚，别影响我做生意。”
    老乞丐要哭了，“我扛着个人走这么远不容易，我都快累死了，你好歹给我点儿钱啊？”
    “我又不是施舍乞丐，咱们是在做生意，你背个黄花大闺女来我跟你买，你背个小和尚来算什么？”
    “连过金钟罩铁布衫的。”
    “滚滚滚。”那人更着急了，“你当金钟罩铁布衫是啥？我真服了你们这群乞丐的脑袋瓜子了。金钟罩铁布衫不就是常年锻炼身体比别人结实吗？炼丹讲究个气，不是讲究什么……”
    讲了一堆，乞丐听懂了， 可是乞丐还是不甘心，乞丐非常想哭。
    “我背着这个最起码一百四五十斤的东西走了这么久了。”
    小和尚：“……”我只有一百二十斤！
    “您多少给我点儿这个大活人就给你了，闭上眼睛，跟闺女一样一样的……”
    小和尚：“……？？？！！！”
    “你自己回去将就去啊？”那人倒是会降价，不过口气软和了很多。
    小和尚：“……”我的心脏砰砰直跳，我真的好怕。萧御我恨你嘤嘤嘤。
    “这样吧，给我二十块铜板。”
    “……我要这人没用，万一官府查起来，我还要背着一条人命。”
    “这和尚的袈裟不值钱吗？随便撕下来都是块儿好料子，我没剥掉。”他没剥掉的原因只是因为和尚不能松绑……
    小和尚呆滞脸，他终于明白这乞丐为什么解他的裤腰带了！原来竟是看上了他的这身行头！
    “成吧……人你留下，这是二十个铜板，滚蛋吧。”
    小和尚就被他送进了那摆摊的身后的破木屋里头去。
    这破屋子里头供奉着三清。
    还有个大大的破炼丹炉。
    小和尚看着屋子里的陈设，觉得他认识的所有游方道士，都比他体面。
    他也终于摸了摸脑门子想起来了，那刚才的道士头顶的，用筷子绾出来的发髻，跟牛鼻子一样的——据说是他们道士的一个等级的代表。
    啧。
    牛鼻子老道，还是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绾的！
    小和尚规规矩矩躺着，心想自己既不是什么处-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应该不会被拿了炼丹。
    却见那老道士在老乞丐走了之后，飞快地收了摊走了进来。
    “发了发了发了……”老道士一脸激动。
    小和尚：“……”这道士刚才有鬼！
    老乞丐看了看小和尚的手纹、看了看小和尚的发心，甚至脱了小和尚的鞋子，仔细看了看小和尚的脚底板。
    老道士在屋子里激动地转了好几圈。
    “发了发了发了，祖师爷在上，这次是天宫显灵了救了我啊！天神啊大地啊~我终于祈祷赢了一回吗？我……我好激动我今晚绝对睡不着觉了。”
    说着，老道士躺进了枯草堆里头，拽了拽自己的破油毡，深吸了一口气。
    “呼——”
    小和尚：“……”不是说睡不着吗？
    老道士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在差不多小和尚都快睡着了的后半夜，忽然爬了起来。
    念念叨叨地看了看小和尚，手指暧-昧地在小和尚的身上拍了两下，然后手脚麻利地将炉鼎拿了出来，生火烧柴。
    小和尚一脸麻木地看着。
    那老道士口中还念叨着，“和尚，我平时不杀生的……这一次也是被逼无奈的。”
    小和尚：“……”您平时不杀生，杀生一次就杀了个人，真厉害，贫僧佩服~！
    老道士嘿嘿笑着看着小和尚，“你可是十世善人，金蝉子转世啊！吃了你一口肉，就能长生不老啊！~”
    小和尚：“……”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他是神仙转世这没错，可是和传闻中的金蝉子大师真的没关系，人家早就九九八十一难去了西天了。
    他手里头的《金刚经》就是金蝉子大师取回来的啊！
    好想哭，碰到了一个半吊子不懂装懂的。
    他是神仙转世没错，可是如果真真是那个肉体吃了长生不老的，他师傅没道理不告诉他。
    也没道理不和他商量商量他不小心磕碰着了的伤口留下来的血啊之类的收起来……
    他师傅可是一点儿也不迂腐，就算他师傅迂腐，他的师叔也绝对不会迂腐……
    小和尚双眸怔忡。
    “哎喂，缺了几味药。”那老道士有点儿懵。
    小和尚瞪眼看了眼老和尚，“呜呜”了两句。
    老道士说，“你在这儿等着我啊，我去找药，找到药回来了我再拿你祭炼！”
    小和尚深吸了一口气，干脆直接越了起来。
    “卧槽！牛逼！”老道士看着一个绑着跟个大粽子似的孩子直接立起来了，心里有点发憷。
    毕竟，这是弑神啊……
    小和尚呜呜呜想说话。
    老道士犹豫了一下，拆了小和尚嘴巴上的封条。
    “你……你觉得我是什么神仙，吃了长生不老，干嘛不直接吃块儿肉，为什么要把我炼丹？拿去卖钱？”
    老道士如同醍醐灌顶。
    “可是直接生吃人肉……”
    “没事儿，我同意，我给你割点儿血，你尝尝，长生不老呢，先验货不是么？”
    老道士：“……虽然长生不老，可是我穷啊。”
    “长生不老之后，也可以炼丹啊？”小和尚用谆谆善诱的声音劝着他，“你不想又长生不老又有钱吗？”
    老道士愣了愣，“好吧。”
    他同意了。
    “我答应你，你给我松绑。”
    “……你当我傻么？”
    小和尚勾唇笑了笑，“我不骗你，你给我松绑，我真的给你吃点儿我的血，一点儿血而已，我平时切菜还经常切到手呢。”
    “……”老道士嘿嘿一笑，还是不信。
    “我是和尚，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道士想了想，当真给他解开了手脚。
    小和尚第一件事儿，先是挠了挠后背。
    痒……真痒……
    到处都是跳蚤。
    跳蚤，跳蚤，跳蚤……
    挠痒晚了，小和尚用挠痒那个手，割开了点儿血，凑到了老道士嘴边。
    老道士满怀着激动，吃了一口。
    “怎么样？有感觉吗？”小和尚好奇地问着。
    他有点儿害怕，万一他真的是什么金蝉子可怎么办。
    毕竟师傅也说过他是神仙。
    他还坐在过白玉莲座上，心若菩提……
    “我头发黑了没有，脸白了没有，身上褶皱消了没有？”那个人激动地问着。
    小和尚一只手竖在胸口，摇了摇头。
    那个人走到了水缸跟前，仔细看了看，大失所望，一拍大腿。
    “我的二十个铜板！”
    劳动人民不容易，二十个铜板也是钱。
    小和尚松了口气。
    而正在这时……
    几道黑衣人掠了进来，将那个老道士捅了个对穿，然后另外几个人，直接跪在了小和尚跟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