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洛央期待地看着山下镇子的眼神,慕容修轻声笑了,“好,咱们去镇子里逛一逛,可好?”
“嗯。”洛央笑了起来。
镇子里不像是盛京,除了年节都要宵禁,这刚入了夜的时候,还是灯火通明,很是热闹的。
车行到半路,洛央忽然听到大街上一片惊呼之声,她掀开车帘,随着众人一起望向墨蓝的夜幕。
天幕之上,一颗明亮的彗星,带着巨大的尾巴,缓缓滑过天幕。
人群都骚动了!
“这是荧惑降世了啊!”
“天下大乱的征兆啊!”
洛央并没有十分在意那颗彗星,而是去看所有民众的脸。
他们的表情无一不是惊恐畏惧、甚至于愤怒的。甚至连慕容修的表情,都带了三分阴翳。
只有上天对皇帝、朝政极为不满,才会降下灾星示警啊!
洛央勾了勾唇。
记得上一次荧惑现世,是六十年前啊。
六十年前,荧惑灾星降临之日,正是我们现在的皇帝降生后刚刚百日。
那颗灾星,让朝野上下惶惶不安,连当时的皇帝都害怕地直接搬到偏殿去了,节食祈罪。
也正是那颗灾星,让这位可怜的小皇子备受白眼,毕竟,那天是他的生辰……上天都不喜欢他呢。
于是,这位可怜的皇子备受冷落,刚刚不过十二岁,就送到了越国作为质子,没有人想到他竟然能回来,以凌厉的手段杀了父兄,登上皇位。
慕风临。
洛央的神思拽回当下,收回了目光,暗自思忖着。
果然是她读过的古籍里记载了,这扫把星,是六十年来一次啊。
彗星扫过,众民皆是畏惧。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慕容修,忽然勾唇笑了笑。
“咱们先回去吧。”
慕容修的兴致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彗星扫了大半,点了点头,“好。”
洛央和慕容修回到了观中,观里的道士们正是人心纷纷的时候。
观主紧急诏令了观中的数千名弟子来到主殿共赏此次荧惑降世的事情。
数千盏灯火莹莹灭灭,洛央一介妇人,倒是不好参与,便先回了卧房。
灵素已经收整好了,此时将屋子被子铺设好了,又溶溶地沏了茶,正等着洛央回来呢。
洛央迫不及待地拆开了母亲给的包袱,一瞧,就笑了,过了一会儿,就哭了。
都是些不值钱可是她又心爱的小物件,还有一些母亲亲手调制的别出买不到的香料。
洛央寻了一块儿放在炉鼎里,便靠在床上读话本去了。
过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就听见慕容修回来了。
“他们在说什么?”
“无非是一些道家事宜,占卜南疆十六洲、缅南、越国、几块地方的祸福。”
洛央笑了笑,“我觉着,他们与其操心那些,不如好生准备一些观里的东西。这不消说,定然引来民心纷乱,比那边疆战事还让人害怕……不知道多少富户贵族要来这儿打平安醮了!估计一个个捐的香油钱也还不少,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赶紧去多在坊间进一百缸香油来……”
慕容修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这六十一甲子的灾祸,可真不是说说而已,六十年前,饥荒、干旱、蝗灾接踵而至,还有那瘟疫,百姓死了不知道多少户。六十年前,无数文学巨擎,天纵之才都在那灾害之年前纷纷陨落了。”他深深看着洛央,“其中你最喜欢的词人李意安就是死在六十一年前的冬天,你不知道么?”
洛央轻声道,“不过是凑巧罢了。”
想了想,又道,“去年……也死了不少人。王公贵族,几个皇子两个公主,甚至皇后太子都没了,难不成,也是为了这今日不成?”
慕容修道,“坊间的确有这说法。”
洛央咂舌,“那我当时饶他们一命是不是就成了?而且,我去年也解了瘟疫啊……我……我不配死不成?”
慕容修看着洛央忽然较真纠结的小脸,忍俊不禁。
“你这丫头,人前似模似样的,怎么到我这里,满脑子都是鬼机灵的?”
洛央挑眉,“我就爱在你跟前贫嘴!怎么,不许么?”
“许的……”
慕容修又有意无意地提起道,“央儿,今日观主说起来了,明日开始,怕是要有连续四五日的雷雨天气……不方便行路,咱们的行程怕是要耽搁了。”
洛央眼睛微微一亮,“容修,我想到法子了。”
“容修,我想到了个法子,能够让皇帝对付四皇子,并且扭转洛家的地位了。”
“哦?什么法子?”
洛央轻声附耳在慕容修的耳边。
慕容修眉头一皱。
“你可记得以前毒妃死于什么话么?”洛央道,“女代御兴……”
她坐在了椅子上,仰起光洁的小下巴,“既然这句话能够让她死,那就代表,这种事儿力量很大。”
“我只是好奇,想问央儿一句,央儿……是哪里知道的?”慕容修好奇地问道。
“哦,小时候爱玩,有一天忽然发现了的。”
慕容修更疑惑了,“什么玩法,能让你发现这个。”
洛央抿唇,“也没什么。”
“你若是不说,我明儿就去问初桃灵素,她们定然知道。”
洛央自信一笑,“灵素在盛京城呢,咱们现在又回转不去,初桃呢,下着这么大的暴雨,你还能现在飞过去问她不成?就是信鸽,怕是都到不了。”
“这小丫头,快告诉我。”
洛央一笑,“好呀,明天你还带我去镇子里听说书听相声,我就告诉你。”
“嗯,我答应你。”
洛央抽了书卷,“那好,我先读书,你别扰了我。”
“央儿,我都答应你了,你怎么还不告诉我。”
“答应了,可还没做到啊……”
宁鸢含笑退出了屋子。
王爷和王妃也真是亲密,一点儿小事都能甜蜜半晌。
屋子里笑闹声不绝,不过多久,就熄灯睡了。
观主在天象上的确有几分造诣,荧惑现世的当天夜里,快天明的时候,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一场绵延整个京畿之地的暴雨浩浩荡荡下了起来。
而趁着这雨夜,一行黑衣人快马加鞭,离开了桃源观,奔向盛京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大雨的缘故,洛央一觉睡到了快下午才醒。
天色仍然暗的不得了,初时的大暴雨已经过去了,变成了中雨,不过仍然没有听,宛如夜晚。
观里一片哀声叹气,祈福之声。
“荧惑现世,白昼转为黑夜,二十四星宿被遮蔽,这、这怕不是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吧?”
洛央坐在水榭旁,看着荷花被雨水敲打,天鹅悠悠,笑了笑。
慕容修出外办事,到此时才回来,穿着一身蓑衣,“还要看说书么?”
洛央扭头将手里的鱼食喂给了天鹅,转头看向慕容修,“这种事情还要你亲力亲为不成?”
“不过是去添上一二笔而已。”慕容修笑了笑,“锦上添花。”
说着,让手下又拿了一身蓑衣来,给洛央穿上了。
宁鸢撑着油纸伞,送着洛央上了马车。
山下,小镇中。
纵然又是灾星,又是忽如其来的瓢泼大雨的,可是该做的营生还是要做的,街边卖货朗挑着担子还在走街串巷。
茶楼里,更是高朋满座。
说书先生穿着大褂,站在桌子后,正舌灿莲花地讲着京里官府新发下来的邸报消息,“昨晚荧惑降世的消息大家想必都知道了可大家是否知道,京城里因为这荧惑星的另外一桩新闻?”
“话说,今个凌晨时分,一道雷电忽然落下,将袁家老宅的宅邸劈了,大火熊熊燃烧烧了大半个景福宫啊!”
下面人声鼎沸,“袁家?不是害了洛庭之的袁家?听说里头起出了不少文官的尸身啊!连洛家之女、安国郡主洛央都被囚禁在那宅邸里!若不是袁牧之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动老神仙云中君,这事儿还真起不出来!”
惊堂木一拍,说书人高声道,“可不是,却说那大火中,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只有一样留下来了,是里头的一块儿石碑,说来也古怪,那石碑,是洛家的家谱碑文,在洛家被查抄的时候就不见了碑文!”
“哦豁!”下面的人一片喧哗!
“这是袁家陷害忠良,坑害洛大人,犯了天怒啊!”
洛央回头,看向了慕容修,“只让你在袁家老家引雷就是了,你干嘛还把我家家谱碑文搬去了?”
“皇上装聋作哑的本事一流,若是不真正示警,怕又出了别的幺蛾子,给旁人做了嫁衣!”慕容修笑了笑,“又把受到陷害的洛庭之恢复名誉,难道不好吗?”
洛央一笑,“就为了这个,你连夜赶路,我心疼。”
“没有什么比老岳父的一生清名更让人在意的了。”慕容修道,“若不是我立下杀名,又被人调虎离山离开盛京,岳父何至于被人害?这本就是我的错。”
洛央更是感动了,“你不必做到这份儿上的。”
慕容修见洛央面上当真愧疚了,才笑了笑,“瞧瞧,本想着等皇上下了圣旨正式为洛家平凡再拿着圣旨告诉你的。没想到让你在这里听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