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傍晚掌灯时分,慕容修依然没有回来。
倒是灵素,披着一件茧织的披风赶了回来。
洛央正抄着清心咒,灵素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瞧着洛央,轻声道,“人救出来了,现在一身的伤……”
洛央将笔放在了桌子上。
“端妃娘娘真心太狠了。一百多根针扎进了肉里,面上看不出来,人已经痛不欲生了。”灵素面露不忍,“这端妃,是想要苏曲月的命吧?现在御医束手无策,那些绣花针在血肉里,稍微行动就会跟着游走……现在苏曲月只能静养着,若是随意走动,扎破了心脏经脉,那可就是要人命了……”
“怎么早不告诉我?”洛央愣住了,“换裳,我们现在就进宫……”
“大小姐,您,最好还是别去。”
洛央看着灵素,“还发生了什么?”
“相爷还有苏大人,带着一干子老臣,跪在养心殿外,请陛下给个公道呢。您若是去了,相爷都跪着,您万万没有站着的道理,这天寒地冻的,若是有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她压低了嗓音道,“事情已经干涉到了朝政,王爷吩咐,苏曲月的身子最好暂时还不能好。”
若是苏曲月被诊治后安然无恙,只是受了惊吓,皇帝自然会如同他从前的一贯作风一般,将此事大事化了。
所以,苏曲月还不能好。
洛央道,“那我也不能不管父亲啊?”
灵素道,“亲王现在在宫中,难道大小姐您连慕亲王都信不过么?有亲王在,他定然能够照顾好相爷,把事情处理妥当的。”
洛央想了想,叹了口气,“去吩咐厨房将菜热上,送到宫里去,一份儿给父亲,一份儿给容修。他们忙起来,未必记得吃。”
洛央伸出手指揉了揉额头,“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能乱。吩咐咱们的手下,务必小心谨慎。慕容修在宫中忙着,可听闻四皇子有什么动静?”
灵素道,“府外盯着的人似乎更多了些。”
“这是就等着我动呢。”
洛央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提起笔,继续写起了清心咒。
才抄了十来页,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放了笔,望向窗外,看到果然是慕容修回来了。
“怎么样了?”
“苏曲月还躺着,现在一动不能动,汪家顶不住压力,上书,请求废妃。”慕容修道,“若是端妃被废,现在后宫之中,还没有人能够接管宫务。苏曲月……算是因祸得福,皇和我商议着,想要进她为昭仪。”
慕容修勾了勾唇,“长公主倒是回宫表示可以与洛妃共同协理宫务。”
大厦还没倾呢,长公主就急不可耐地来凑什么热闹。
洛央慢慢道,“容修,不如,现在就让初夏滑胎吧,养个一二个月,刚好可以掌了宫权,又能借此机会狠狠打击四皇子和端妃一通。”
慕容修撩唇,“当真决定如此?”
洛央慢慢点头。
“你的主意是不错,不过,若是当真要动手去做,还是差了点儿火候。”慕容修勾唇。
“哦?”
“长公主是个藏不住事儿的,看着恨不得立刻来分一杯羹,四皇子虽然尚未有动作,可是不代表他不想有什么动作,为夫一直不敢让央儿妄自下手,怕的就是四皇子伺机而动。”
洛央皱眉,“我知道,罢了……”
慕容修牵住了洛央的手,“所以,央儿,要做,就做得狠一点。趁着这次乱,他蛰伏伺机之时,下个痛手。”
洛央看着慕容修,“容修……你莫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回来告诉我一声?”
慕容修眸底一闪而过一抹笑意。
看来就是了。
洛央忍不住兴奋了起来,倒了杯香茶来道,“所以,宫里已经开始动作了是么。”
慕容修却不慌不忙地将茶饮了。
“最起码,在洛初夏陷害之前,为夫先放一把火。”慕容修道,“将四皇子府意外烧了,让四皇子焦头烂额,动不了手。”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越活,陷害坑人的好时候……
洛央得了准话,就让慕容修那边的手下先去安排纵火事宜,而自己则吩咐了灵素通知洛初夏,并且安排人手帮上忙。
慕容修到底不放心,将洛央安置在家中,亲眼看到睡了之后,才又出了门。
当晚,一场大火烧亮了四皇子府所在的半条街。
天光渐亮。
宁鸢见洛央醒来,便连忙扶着洛央起了身,低声道,“亲王还没回来。”
洛央揉了揉眼,喝了水,“父亲回洛府了么?”
“不曾呢。”宁鸢轻声应道。
那就是端妃还没有被废了?
洛央配着点心吃了几口奶酥茶,换裳,入了宫。
洛央刚到宫门口,下了马车,便听见身后一串杂沓的马蹄声。
原是四皇子,脸上被烟熏得一片漆黑。
洛央故作惊讶地问道,“这不是风岚殿下么?这是……怎么了?”
四皇子又好气又好笑,道,“当真是家门不幸,昨晚家中意外失火。”
“可查到是谁做的?”
四皇子本就黑了一片的脸上好似更黑了些。
“许大人负责查案,如今正在养心殿里说着呢。说是,怀疑是府上几个逃妾所为。”
洛央愣了愣,四皇子便施了一礼,入了宫。
“亲王妃何必问这些。”旁边的老宫人殷勤的上来为洛央引路。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我不过是关心问问,慕风岚就好像我得罪了他似的生气了?”
“亲王妃有所不知,这四皇子家中数千妾室,昨晚趁着大火,闹着逃跑呢。现在四皇子是满京城都闻名了!”
洛央听着都跟着震了震,忍笑忍到脸通红。
“一千逃妾?”
“是啊,一千个女人,趁着大火,往慕亲王府外跑。官府都惊动了,后来都不想着灭火了,大家都看着逃妾去了。有些逃妾还好,大部分逃妾,要么和下人要么和卖猪肉的好的,跟着男人卷着细软,趁火打劫,现在抓了三百来个,还在抓呢……要么怎么说许大人是盛京城里的许青天呢!”
洛央扶着宁鸢的手,脚步很稳,听着老宫人献殷勤一样的和她倒豆子一般说着,唇角准建勾起。
“那许青天啊,真真铁面无私,一千个女人抓了三百个,今天还在抓呢,三百个都按照律例处置着,现在全都掉在城头上呢,黑压压一片……”
“那四皇子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啊?”洛央噙笑,“难道许大人按公处置错了吗?”
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是不错,只不过,未必是殿下喜欢的处置方式罢了。”
洛央到了柔嘉宫外,拿了重重一袋子银子递给了宫人,“这天寒地冻的,拿去热了酒喝去吧。”
“奴才谢王妃赏。”老宫人笑得更好了。
洛央转头,看向了那处偏殿。
后宫主位甚少,如今苏曲月独占着一处偏殿,没有人拘束着,反而过得自在。
进了屋子,闻见一片雅致的兰香,就见到一个医女正为苏曲月诊治着。
“娘娘……”苏曲月见到洛央,仍旧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还灵巧着。
洛央挥退了医女,走到了苏曲月面前。
拿了热水,亲自为她擦着额头。
“洛初夏昨晚吃了碗端妃娘娘赏赐的汤,然后胎象不稳……”苏曲月笑了笑,“好在,孩子保住了。”
云中君给的药果然刚猛,连藏红花都没有下下来……
“看来是下的命令太急了,一时半刻无法做到牵扯到四皇子。”
苏曲月轻声道,“不,洛初夏是个有急智的。纵然那汤是端妃娘娘赏的,可是那药粉的包用的却是以前洛初秋带出来的四皇子常用的澄心堂特制的宣纸。”
眼波流转间,苏曲月凉声道,“那宫里的嬷嬷可都不是吃素的,药粉查出来,带着药粉的纸扔在的地方也查了出来。蛛丝马迹的,端妃心里定然起了疑心,端看她会不会把那纸拿出来救命,还是一直握在手心里了。”
“你别想太多了,好好养身子。”
苏曲月道,“娘娘,将我身上的银针取出来吧,这种随时会没命的感觉真的一点也不好。”
洛央愣了愣,不过片刻的犹豫后,便道,“好。”
苏曲月这才心安了,纵然浑身动弹不得,还是费力的用手靠近了洛央的手掌。
她半眯着眼睛,轻声道,“我就知道,娘娘会答应我的。”
待洛央走出苏曲月所住的偏殿时,已经累得唇瓣发白了。
“央儿……”
洛央急忙转头,瞧见慕容修带着人手走了过来。
慕容修蹙了蹙眉头道,“怎么这时候来了宫里?”
洛央道,“终究还是不放心父亲。”
苏曲月那边是个灵巧的,她解了她的苦厄,她也就答应了她,继续假装被病痛折磨,让苏家逼着圣上不松口。
她终究是因了洛央才有了这场祸患的。
这绣花针,时日若久,朽烂在身体里,便是一辈子的病根,她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
慕容修叹了口气,揽着洛央便往殿外走去,“洛相一时片刻还回不去,还有些庞的事情,回府再说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