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浅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了笑,将盒子放回梳妆台里的时候,她看见抽屉最里面,放置着一张银行卡和一串,有点生锈了的钥匙。
她呆了两秒,将它们握紧了手中,钥匙的棱角十分咯手,这是,赫连夜租给她的房子的钥匙。
她始终都没有退租,因为她知道,自己会有无处可去的一天。
余浅低头,把钥匙装进口袋里,那张银行卡则握在她的手心,迟迟没有装进去。
她借着窗外的阳光,打量着这张蓝色的磁卡。
这是圣司冥每个月给她钱的那张卡,里面现在也有三十万了吧。
她握紧卡,三十万,足够她逃走了,足够了。
只不过,她不能离开佩城,因为侦探展开调查的范围主要围绕着佩城,当年,念念就是在佩城走丢的,所以,她需要在佩城等消息,有这三十万,她可以一天换一家旅馆,可以每天过着躲躲藏藏,但有饭吃的生活,不用为了生计而发愁,倒也是逃亡路上,唯一可以安心的地方。
余浅深呼吸一口气,逼迫自己不去看他,逼迫自己转身,从主卧室里出来。
房门,轻轻地关上了。
正如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此以后,也被这道门阻断了。
祁琛见她出来,匆忙围了上来:“先生有醒吗?”
余浅摇头,口袋里的手攥成了拳头,她故作轻松,轻声道:“祁琛,我想出去走走,圣司冥,就拜托你了。”
祁琛当然觉得没问题,立刻点头应允下来。
余浅微微一笑,亲眼看着祁琛走进主卧室,她捂着胸口,努力憋住眼眶的泪水,她又多么不舍,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再不舍,又能怎样,他们之间的结局,只能以句号告终。
余浅低叹一声,走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房。
席木正在桌前做功课,门突然响了一下,他机警的回过头,却意外的看见了余浅。
她如幽灵一般,脚下步伐很虚,一步步的迈过来。
席木不禁皱眉:“你怎么来了?”
余浅走到席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本想笑一笑,但是笑不出来,干扯了下嘴角,便作罢了:“我来看看你。”
闻言,席木放下了手里的笔,将功课丢向一边,两只眼睛,疑惑地打量余浅:“你不怪我吗?”
方才在停车场里,余浅表现出的模样,可谓是声嘶力竭。
他以为,余浅会因为这件事,而记恨他。
但是余浅并没有,她善意的笑了笑,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悄悄收紧:“我为什么要怪你,你也是,为了我好。”
她知道在那种危机的关头,席木拉住她,只是为了防止她受伤。
他本是好意,她能理解。
席木拧紧的眉松开了,她明白就好。
余浅站了起来,一只手搭在了席木肩上,她微微笑着,笑容真的很丑,席木厌恶这样的笑,刚要打断,却听她压低了声音说:“木头,以后你乖乖的,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考上一个好的大学,这样张嫂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
席木愣了一下,到嘴边的话堵进了喉咙。
余浅拍打着他的肩,语重心长的继续说:“还有,你安心的在这里住着,相比于学校,这里的环境和设备好了太多太多,更有利于你的学习和生活,所以你最好还是留在帝堡,圣司冥,他是不会赶你走的。”
席木摸不着头脑,双眉惯性地微蹙:“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叮嘱你一番。”余浅手指并拢,从他的肩头收了回来,淡淡地道:“专心做功课吧,一会晚饭好了,我上来叫你。”
席木觉得她怪怪地,但又说不清楚哪里怪,毕竟他和余浅的接触还不太深。
“好。”点了点头,他重新拿起了笔。
余浅迈开纤细的双腿,从席木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下楼,薛管家刚从外面采购回来,瞧见帝堡门口停放了祁琛的车,他十分疑惑,先生又发病了吗?
“余小姐。”看见余浅从楼上下来,他恭敬的唤了一声。
余浅轻轻点头,两手插进兜里,缓缓往门厅走去。
“余小姐,您要去哪里?”薛管家出于礼貌,询问了一句。
余浅停住脚,但是没有转身,木纳的应答道:“随便转转。”
薛管家便没有再问,他知道这段日子,余小姐和先生闹得厉害,他们两个人都应该有静静的时候。
空气静止下来,余浅抬起脚,正要继续往前走,忽地,她想到了什么,还是转过了身,一双灵眸,恳求般的盯着薛管家:“帮我照顾好之微,顺便告诉她,要珍惜她想得到的。”
“好。”薛管家不疑有他,也没有多想,将买回的食材送进了厨房。
余浅终于离开了帝堡,终于从这个华丽的囚牢里解脱了出来,她没有打车,一个人沿着公路慢慢地往前走,犹记得,前一段日子,他们也曾在这条路上,留下过相依相偎的身影。
余浅的眼神,一下子悠远起来,她盯着路面,盯着沿途而过的风景,在原来公园的地方,她住了一下脚。
可是,公园已经拆了,现在,成了一片废墟,再也没有人过去游玩。
他们相互纠缠的身影,到这里,也就终止了。
余浅扯了扯嘴角,眼睛十分干涩,趁着微微暗下的天色,她悄悄流了泪,不会有人发现的,这里空无一人,她可以将自己的脆弱完全的暴露出来,不用担心,有人会嘲讽她。
柔弱无骨的小手用力地攀附住路边的灯盏,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如此用力的抓住,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掉进无尽地深渊,她就会陷进痛苦的炼狱,将自己烧成一片灰烬。
眼泪颗颗坠落,她哭着,却又笑着,路灯渺茫的光,打到她的脸上,将她的脸色,衬得愈加苍白。
唇上的口红,也在这般声嘶力竭的发泄过后,掉了个干净。
“呜……”余浅的喉间发出悲鸣的低吟,她的身形摇摇欲坠的,手间的力气慢慢变得薄弱,她的手臂沿着路灯曲线缓缓下滑,身形也越来越低,到最后,她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就这么抱着路灯,跪坐着,哭的满脸泪水,肝肠寸断。
天色越来越暗,最后,连路灯的光,都被黑暗席卷……
她的哭声,在黑暗间,蔓延成了最悲伤的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