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日将脸埋进她的发间,细细轻闻。她想要守护一生的人啊……
无声无息的一按,蒋何凤昏了过去。蒋日将她放平,依依不舍的望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
不要哭,蒋何凤,千万不要为我哭泣,不然,我永远不能原谅抛下你的自己……
***
看着董紫枫怀中的人,蒋日爱怜的理顺她额前的发丝。“好好照顾她。”
董紫枫看了眼蒋何凤的睡容,柔淡的目光落在蒋日脸上。
蒋日仰脸看董紫枫,漾起一抹柔笑。“我们似乎认识很久很久了。”
董紫枫不说话,只是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足抵千言万语。
“我一直没有问你,为什么甘愿屈居我之下,帮我做这么多事?”蒋日笑意盈柔,露出一抹纯然天真。
董紫枫淡憋唇角,轻声道:“若你肯改主意,我就告诉你。”
一抹狡黠拂过秋水星眸,蒋日无邪的笑道:“你的理由……跟我不对付苍昊……是一样的吧?”
笑意退散,董紫枫深沉的看着她,眸中悄然翻涌惊涛骇浪。
蒋日笑意加深,倾身上前。
朱唇轻印,柔软的仿佛能融化人心。
一吻浅止,蒋日仰脸浅笑,天真无邪!
董紫枫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她,全然看不出一丝情绪。
蒋日动了动唇,喃声道:“如果……”
深晦的眸子扬起一道光芒。
星眸微转,收住未竟的话,变成唇迹淡淡浅笑。
光芒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更深一层的黑暗涌动。
***
送走蒋何凤,蒋日估算情咒发作的时间又到了,便去看千醉和瑶瑟。
一进屋,便看玄色和胡嬷嬷围着她俩团团转。
千醉抱着酒坛子,咕咚咕咚往嘴里倒,倒完一个摔碎,再去拎另一个。瑶瑟则没有知觉的拨弄琴弦,十根手指已被琴弦割破,流血不止。
看到蒋日进来,四个人都静下来,各自低着头。
“胡嬷嬷,找人把这里打扫一下。”
胡嬷嬷听到吩咐连连点头走出去。
蒋日走过去,夺下千醉的酒,拎着连灌数口,千醉不忍,心知有错,别过脸无声落泪。蒋日喝空了,随手扔到一边,又走到瑶瑟那边。她看了看瑶瑟,伸手拨弦,硬生生将琴弦一根一根挑断。
瑶瑟大惊,慌忙阻止她。蒋日沉眸,望着瑶瑟布满泪水的脸庞,轻声说道:“心痛,所以自伤……我无法替你们分担痛苦,却可以体会你们加于自身的伤害……”
瑶瑟哭着摇头,晶莹的泪珠翻飞,颗颗惹人心怜。
“是我错,却累你们伤心……”蒋日轻执起瑶瑟的手,细细抹上药,澄澈的眸子透明的不染分毫杂质。
瑶瑟的泪扑簌扑簌滴下来。蒋日拿出手帕,替她擦泪,不想越擦越多。
“唉,真成水做的了。”蒋日笑叹。“要不,我也陪着一起哭?”
“去你的。”瑶瑟抢过帕子,自己抹了两把。“我才没哭呢。”
“就是!有什么值得哭的。”千醉垫着袖子把脸抹干,愤然起身。她冲到蒋日、瑶瑟身边,抓起她俩,抱在一起。“我们有彼此就好。”
玄色也过来,四个人抱成一团,又哭又笑。
“你们要坚强,不要让我总担心。”蒋日语重心长的说。
“我们才没有!”三个人异口同声。
没有,最好。蒋日温柔的笑了笑。她相信她们一定可以面对她的离去……
全无预警的,千醉捂着胸口蹲了下去,接着,瑶瑟也冷汗淋淋,颤抖着倚坐在凳子上。
情咒发作时,有如心绞。
她俩强忍着不出声,不愿蒋日难过。
蒋日以银针封脉,消减她们的痛楚。“玄色,下次发作应该在六个时辰之后,但是,不排除因外力阻止提前发作的可能。”她拉起玄色的手。“务必坚持到言祈、莫路回来。”
“他们肯回来?”玄色泪痕未干,眼中的慌乱泄露了她的脆弱。
“会的。”蒋日轻浅的笑着。
玄色半懂的点点头。
蒋日摸摸她的头。
幸好留下的人是心思单纯的玄色,不然光解释就要费去一番工夫了。蒋日有趣的笑笑。至于玄色知情以后会不会发飙……便与她无关了,呵呵。
***
六个时辰。
她只剩六个时辰的时间了。
蒋日问自己,如果生命走到尽头,她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无解。
只是当自己回过神时,已身在落雨殿外。
蒋日望着雄伟的宫殿,不禁自嘲。
情之一字,果然无人能够洒脱。
如雪衣衫随风飘荡,倾世绝颜仍是从容淡定的笑容。蒋日立于殿外,望着远处殿内那抹昏黄的光亮。
他就在里面。
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正在绞尽脑汁的思索她会使什么诈?
蒋日露出温柔笑意。
如果他知道,她留了多少麻烦给他,会不会气的现在就冲出来掐死她?
蒋日静静的站在夜色中,猜测,猜测他此刻的心情。
可惜,无论怎么猜,换过多少种可能,她都知道,他不会想着她。
他要杀她,且非杀不可。
很奇怪的事不是么?
这世上总会出现这么一、二个人,不能共存的人。
偏偏,他们是知已,是心连着心的有情人。
可,终究要分出胜负,终究要将另一人推下深渊。
这便是宿命。
或许,与宿命无关。而是因为他们太像。
同样的坚持,同样的执着,同样的骄傲,同样的不服输……
如果她肯为他妥协,是否今日局面会有所不同?可是,她会么?妥协?呵,怎么想,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所以,依然无解。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逸出唇瓣。这声叹息,令蒋日为之怔然。
还是,觉得遗憾么……
蒋日凄然一笑,转身离去。
殿门敞开,虽只一道细微声响。
蒋日顿住,却不敢回头。
远远的一抹白影。
单薄,纤弱。
若不是深知那纤细身子下藏着怎样一颗冷静狠绝之心,他恐怕会怀着满心怜惜,替她挡去所有风雨吧。
她来了很久么?
一直,远远的站在那里?
她为何而来?又在想些什么?
苍昊猜测,可,无论怎么猜,换过多少种可能,他都知道,她不会轻易服输。
出现在这里,也是她计策中的一步么?
她以为他会心生怜悯,放过她么?
他要杀她,她非死不可。
这是不需任何怀疑的事。
她是降世来点燃战火的妖,所到之处,化为血海。而他是生来阻止她野心的人,只有他能够阻止她的破坏。
这就是宿命。
或许,他们之间产生过感情,或许,是真,或许,是假。但是,不管真伪,都已掩埋在重重算计,重重猜忌之下。
所埋之深,已可以完全忽略。
他们太像,同样的冷静,同样的狠绝,同样的不择手段。想要赢她,就必须比她更冷、更狠,不能存一丝心软!
他们是最好的对手,也只能做对手。
因为,他们只懂算计,只会用算计解决问题,而算计,是不能用在其它关系上的。
苍昊仍在猜测,猜测她几时会回过头,重新与他谈条件。
蒋日却已不再费心思考,她只是等,等着苍昊出声唤她,或许,只要他肯唤她,她就可以放下一切计算,可以毫无遗憾的离开人世……
然而,苍昊没有唤她。
他仍在防备,防备她早已布下的阴谋。
是吧,谁会相信心计无边的她肯甘心死去?
兴许站的累了,兴许,天色已渐亮了。
蒋日闭了闭眼,挥散心间沉重的抑郁,然后,扬起清绝傲世的笑容。
她缓缓转身,晨曦自背后射出,灵幻出尘。
蒋日深深的望着他,恨不能将整个灵魂倾注于这最后的回眸。脑中飞掠过往种种,却发觉真正快乐的记忆只有短短几刻。
真是,可悲啊。
蒋日自嘲的摇了摇头,翩然隐身于晨光之中。
那适时升起的晨曦,太刺眼,苍昊终究没能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
玄色一脸憎恨的出现在落雨殿时,手上握着一张纸。
她冷冷的扫视过湛耀、苍昊、川泉,最后盯着苍昊说:“言祈和莫路人呢?”
湛耀上前拦她,却被玄色亮出的剑逼退。“玄色,你疯了!这是皇宫大殿,你见到皇上不跪是死罪!”
玄色扯着嘶哑的嗓子怒喊。“我宁愿去死!”手中的信纸被她揉烂,这上面写的每一个字都比刀刀桶在心上还要痛!
“记得让苍昊来收尸……收尸!”玄色愤然的大喊。“倾城死了,你满意了?你们都满意了?”她恶狠狠的瞪着在场的每个人,他们只知道倾城是扰乱天下的坏人,可他们知不知道,倾城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他们就这样逼死了她……她宁可代倾城去死啊!
苍昊紧抿着唇,眸光深晦,冷冷的问:“尸身呢?”
玄色悲怒的看着他。“你不相信!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卑鄙的利用她的弱点,就该知道她根本毫无选择!”玄色冲过去揪着苍昊的领子,大吼:“把言祈和莫路找来!六个时辰快过了,难道连千醉和瑶瑟你也不肯放过?”
这是倾城吩咐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她绝不能让她失望!
“千醉和瑶瑟怎么了?”闻讯而来的两人,刚踏进大殿,便听到玄色的吼声,不禁担忧的问。
玄色看到他们,连忙冲过去架着他们往外跑。“快走,不然情咒发作起来,没人可以制止她们。”
“情咒?什么情咒?”言祈皱眉。隐隐有着不安。
“妈的,你哪这么多废话,快跟我走!”
言祈和莫路向湛耀看了一眼,便匆匆随她离去。
湛耀也是一脸凝重。倾城真的死了么?看玄色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但……“我们是不是也跟去看看?”
川泉点了点头。“皇兄快去吧,兴许……”他难过的看着哥哥。
苍昊目光沉冷。想起今早那抹白影,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真的死了……
握了握拳头,苍昊一声不吭的走出大殿。
湛耀向川泉行了礼,也跟着走了。
川泉走到大殿门口,担忧的望着他们。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