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纪深看了眼手表,说:“我特地来接你一起看日出、吃早餐。”
他边说边上来拉苏洱发抖得手,不顾她虚乏的挣扎把人抱上轮椅,再用绳子将她两只手腕绑在扶手上。
“幸好你不能讲话,不然拿胶布封住这么漂亮的嘴唇,我于心不忍。”
他的指腹还刻意往她的唇瓣上摩挲,她厌恶得撇开头。
病房外一如当年沈景致出事那晚,寂静无人,护士台上还趴着两个昏睡过去的小护士。陈继升悠然自得地把她推出病房,苏洱才发现两侧黑暗角落里立刻有手下跟随排序在他身后。
陈纪深哼着口哨小调,在空旷走道里尤其回声响亮。
苏洱被带到一家港氏茶餐厅,地点位于半山,包房里布置着一张大圆桌,半面墙壁打掉安装落地玻璃,正好可边吃边欣赏日出。
只是现在天还黑着。
“脾气怎么这么倔,挣不脱非要挣,看你手上一条条的。”陈纪深不满她因为挣扎,两只手腕被绳子磨出几条深红痕迹。
她视若无睹,忍着痛继续拧转手腕。
服务员送了一叠小菜进来,再上一壶奶茶。桌上除了她和陈纪深得碗筷以外,对桌还摆着一副,陈纪深发现她疑惑的目光,解释道:“那是为陆衍之准备的。”
苏洱骇然扭头看他,竟引来他的嗤笑:“果然夫妻情深,光说名字,你终于肯看着我。”
房间里四处站着六个古惑仔模样的小弟。
苏洱想到梁居那场火,起先得恐慌转变成无奈、平静。抓她有什么用,抓了沈嫣说不定陆衍之会不顾一切得赶来。
等人的期间,苏洱被强行塞了两只虾饺、一杯鸳鸯。窗外的天色渐渐泛起白光,一丝橘红色金光透过云层穿破而出时,有小弟来禀报:“七哥,人来了。”
小弟侧身,一身黑的陆衍之跨步进来,余光扫了眼被绑在轮椅上的苏洱,不悦得皱起眉头:“卓先生,哦,应该是陈先生。你凌晨兴师动众地从医院绑走我的太太,是想和我谈什么合作?”
陈纪深说:“单纯想请陆总吃顿早点,可你这样的人物肯定很忙没时间应酬我,为了见你一面,只能先把陆太太请来。”
“你真是煞费苦心。”
陆衍之冷哼,眸光落在苏洱红痕密布的手腕上,“既然等到要等的人,陈先生不如先把她还给我。”
他上去要抢人,屋子里的小弟立刻挡住路。
陈纪深拍拍手:“我真是佩服你,竟敢一个人来赴宴,不带半个保镖。”
“保镖没带,但偶遇了一位朋友。陈先生如果不介意多加一副碗筷,我想请他和我们一起赏日出。”
“当然不介意,陆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苏洱看到陆衍之薄唇逸出冷笑,紧接着小弟去开门,外面进来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苏洱记得他。
叫席遇。
多年前在海岛遭遇枪械纷争,多亏了他。
席遇一进屋,不止屋内的小弟怔住连陈纪深得脸上也有惊愕一闪而过,尔后站起身,非常恭敬叫了声:“三哥。”
“我来潼市办事,正好听衍之说要赏日出吃早点,便厚着脸皮来了,阿深,你不会介意我不请自来吧。”
“怎么会,我们多少年没见了,今天要不是托陆总的福,也不知道我们兄弟要多久能见上一见。”
陈纪深笑着请两位就坐,陆衍之很自然得走过去把苏洱移到身边,给她解除手腕上的绳子,拇指揉了揉红痕,轻声问:“还疼吗?”
她睫羽低垂,如常压着头。
日头已经全部升起,金黄灿烂。
席遇看着两人,眯眯眼,冲陈纪深开口:“我听说你们两位有点过节,既然今天聚在一起,不如以茶代酒,化干戈为玉帛。”
“三哥,我的方式虽然有点粗暴,但我挺喜欢小洱的。”
陈纪深挑眉,一副要把事情搞大并不想这么消停,“虽然我还称呼你一声三哥,但你早就离开青烟阁,道上有道上的规矩,家也有家规。蒋夫人不喜欢我们和你有联系,当然我的事三哥也不用费心插手。”
席遇婉转一笑,指尖碰了碰杯沿,一时无话。
倒是陆衍之突然开口,“说到道规,我虽然不及你们对青烟阁了解,但也知道门下众人义气当先,谁敢私吞饱腹必须受到惩罚。”
“陆总想说什么?”
陈纪深微笑,示意他接下去说,陆衍之弯唇:“缅甸的观水佛三月前被杀。”
果真,陈纪深眼尾一跳。
“原本要交给蒋夫人的一批货,下落不明。”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陈纪深唇角的笑容渐渐消淡,“陆总果真黑白两道皆通,消息比条子还准。我这个人最爱结交有本事的人,既然三哥有言在先,那我就以茶代酒和陆总化干戈为玉帛。”
苏洱全程都压着脑袋,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只觉得云里雾里。三人在一席间欢声笑语,倒真像是化敌为友。
陆衍之几次夹菜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但她没有食欲,拿筷子戳了几下咬了小口就不要再吃了。
一餐结束,天已经大亮。
苏洱先上了车,身体还是很虚弱靠在椅子里,看着席遇在和陆衍之说话:“陈卓这个人,是我们几个兄弟里最离经叛道的,做事随性,亡命之徒。蒋夫人当年就是看中他这点才会收入麾下,今天虽然敷衍过去,但他不会善罢甘休。”
话落,看了眼脸色苍白得苏洱。
“我不会让他伤害小洱。”
陆衍之握紧掌心,“杜谨言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席遇说:“陈卓有个弟弟,十一岁的时候为了救他死得很惨。你口中的杜谨言长得和陈卓的弟弟很像。他这些年行事张扬,但很会钻空子,警察早盯上他但始终收集不足证据,不过……”
他们后续又说了些什么,苏洱听不仔细,浑身疲乏惶恐的情绪解除后困倦的气息便席卷上来,没一会她便睡着了。
等苏洱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医院。
“要不要出去走走?”陆衍之守在病房里,看她醒来立刻走上去。
窗外是傍晚场景,暮霭沉沉。
她靠在枕头上,不理会陆衍之的温柔问话,她有点庆幸自己不能说话,这样就不用回答他的话、不用和他交谈。
“你要气我到什么时候!”她薄凉如夜水的眸,叫他心灰意冷,他猛地站起来,心里被她看出一丝寒意,烦躁般地来回踱步。
苏洱不想看他,于是目光移到茶几上的花上。
洁白的玫瑰,碧绿的叶梗。
“谁送来的花?”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苏洱沉静,似没听见他说话。
她其实不过是无处安放自己的眼神,才将这束花当作目标。这样竟然也能让他疑心,而他一下子想到了谁。
“是不是叶丞宽送来的?”
他一下子就猜到了,非常恼火得问:“是不是他!”
苏洱不点头也不摇头,彻底激怒到他,他心里吃味走上去拿走花瓶里的鲜花,开了窗要扔。苏洱忙不迭得爬下床,连鞋子也没穿地去抢花。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满,不给她丝毫机会直接脱手把花扔出窗。她想阻挠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喜欢的花被摧残丢弃。
陆衍之看着她脸上失落得表情,更添怒意:“从今天起,我会限制叶丞宽再来医院。”
她沉眸,转身往床上走。过了很久,大约是他气消了点,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缓了缓跟她说:“我想从你这里拿一样东西。”